,不知是在看遠處夕照下連綿的群山,還是在發怔,面上倒是浮了一層淺笑。穆清忽想起荒地中那晚見她與阿達同坐的情形,不由忍下話頭,由得她去怔楞。她背靠著浴桶邊,仰頭看著頭頂的橫樑,心中默道,算來阿柳已雙十有餘,已耽誤她太久,若此行能平安歸家,勢必要替她好好操辦了才是。幸是阿達,還不至於遠嫁了。只自此阿柳的心中便不再是她一人了,想到這個,穆清略感失落,又暗罵自己不知足。
胡思亂想一陣,不覺在浴桶內歪頭睡去。淺眠中忽覺有人在門外徘徊,她只當是賀遂兆促狹,又要出些戲弄的把戲,忙水中站起,快速穿妥衣裳。開門去責他。手方觸及到門邊框,那門竟自己開了,她措手不及,就在縮回手的瞬間,門戶開啟處,一個喉嚨穿插著長刀的男子推門而入,直直地朝她撲倒。口中噴灑的血點子濺得四處都是。
穆清駭得渾身一凜。不知被誰一把猛推,激靈一下醒來,原是阿柳在推搖她。水溫變涼。阿柳手忙腳亂地將她自浴桶內拉拽起來,碎碎道:“此地夜間涼得很,水涼了還不起來,受了寒可怎好。”穆清的心口噗通直跳。能清楚地感受到脖間血管中熱血湧流。這夢當真是嚇著她了,她忍不住惴惴地向房門望去。見門口平靜並無異常,才漸漸按下躥著跳動的心。
換上乾淨衣裳,穆清打發了阿柳去換了熱水洗浴,她自取過一方布帛。細細地擦拭著溼漉漉的頭髮,待阿柳洗畢,兩人在床榻上對坐了。隨意閒話幾句。多日不曾在床榻之上安寢,說不到幾句。兩人的眼皮皆發起沉來,正要睡,房門突然被叩響。因方才在浴桶內恍惚的一夢,穆清驚得跳起來,捂著嘴險些叫出聲來。阿柳狐疑地看了看她,見她猶猶豫豫地點了頭,才去應門。
阿柳開啟半邊門,穆清在後頭見門外是賀遂兆那張嬉笑的臉,遂放下懸吊的心。賀遂兆遞予阿柳兩套衣袍,向內探望了一眼,不多糾纏,囑咐了幾句便離開。阿柳將門關嚴實,捧著衣袍回身交予穆清。兩人抖開衣袍,原是兩身男子的胡服,對襟窄袖,翻領和對襟上裹著窄窄的一道錦邊,還有一方寬長的紗帕子,看著倒有些像女子的披帛。“賀遂阿郎說,明日換上這身出行,這大帕子是掩口鼻用的。”阿柳照搬著賀遂兆的話,手中左右翻看那方紗帕子,不知如何穿戴。
“這麼說明日便要入雞鹿塞了。”穆清扯過阿柳手中的紗帕,將她往榻上拉,“入了雞鹿塞,便是漠北,許是風沙大,要這帕子掩住口鼻罷。大漠中可再尋不到這般好的床榻了,還不趕緊睡了。”這話提醒了阿柳,她冷得一縮脖子,搖了搖頭,吹熄燭火,趕緊回床榻上。
“阿柳,苦了你了。”兩人安靜地躺在床榻上,良久未有動靜,黑暗中穆清突然開口說,“你已是良籍,本可以許一戶好人家,房舍三五間,兩頃田地,再有兩三個孩子,日子過得安穩舒心。可你偏選了隨我奔命,幾臨險境,真真是不值當。”
“再別說這話的。你我相守一十四年,說句高攀的話,阿柳早就認準了七娘是親人,且除開七娘,我再無其他家人。”阿柳幽幽地說著,“咱們跟著阿郎這幾年,我雖不曾學過甚麼,瞧也瞧明白了,現下這般的世道,小門小戶的百姓大多快沒了活路,若無人拚上性命去做那救世的事,哪裡來的房舍田地,更不必說安穩舒心的日子了。”
穆清再沒有接話,阿柳當她已入睡,掩口哈欠,翻了個身,自睡去了。穆清仰面躺在一片漆黑中,腦中響起他溫潤的說話聲,憂思一點點沒過她的頭頂,教她透不過氣來。一行眼淚自眼角滑落,只一行便止住了,她告誡自己,前頭有龍潭虎穴要闖,怎可一味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中,今晚若是因了思念感傷歇息不好,明日的路還如何行得,只怕會拖累眾人壞了正事。她輕輕甩了甩頭,摒退腦中雜念,迫著自己入眠。
次日晨起,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