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又正乾嘔得昏天黑地,眼眶發紅,阿柳一手端著一盞烏梅酪,一手拍撫著她的後背。穆清在乾嘔的間歇細弱弱地問:“你懷著阿延那會子,怎不見你嘔?”
阿柳側頭想了半晌。又看看院中的拂耽延。不明就裡地搖搖頭。
“大約是阿延乖順。”穆清自答道:“這卻是個不教人省心的。”
才落了話音,門上傳來叩動聲,杜齊急忙去瞧。跑回院中稟道:“兩位臉生的夫人。”
“你瞧,這便來了不是。”穆清大口喘著氣,接過阿柳手中的烏梅酪,猛灌了兩口。穩了穩氣息,向杜齊道:“好生接進來。倒了茶來。”又向阿柳道:“隨我去淨面,換身衣裳,一股子酸腐味兒。”
杜齊依言去開門,穆清忙往內室去換過一身乾淨衣裙。
待她出來時。鄭官意正挑剔地四處張望,暗忖著這小宅小院的,如何也不能同杜府相提並論。再見穆清一身素面月白衣裙,尋常的苧麻夏布衣料。髮髻上的簪子同那日在太守府看到的一樣,並未換過花樣,面不施粉,唇不點脂,顯得面色蒼白無神。
鄭官意心中起惑,摸不透這杜二郎究竟是何意,若說著緊她,怎不給她婚貼,連一個妾室的名分也不曾給,亦不向族中告稟,又令她過得這般清苦。若說慢怠她,她卻聽聞這麼多年來,他竟再無多瞧過旁的女子一眼,身側自始便只她一人。
“我這兒簡陋,茶也粗淡,委屈二位夫人略坐一坐。”穆清笑吟吟地迎上前,引著二人落座。
鄭官意今日倒一改在太守府那日的悍勁,堆起笑臉,“小宅院自有小宅院的精巧。”
穆清隨意地擺佈起面前的茶案,煮水、洗茶、潤盞,一面細聲慢語地搭話,一面手中行雲流水地調弄出一套茶來,她平常並不喜擺弄這個,幼時因阿母深愛,為討得阿母綻顏,倒是練得極熟。這煮茶的功夫瞧著隨意,實則從容雅緻,盡顯名門風雅。
一時甜香撲鼻,絲絲縈繞。她在木托盤上置了兩小盞茶,親自端了佈於二鄭案前。卻說這煮茶的風氣盛行於江南,北地尚屬少見,這一套雅緻的手法,配了穆清纖柔的身形,教二鄭瞧得只覺清風拂面,心氣兒也靜下不少。
初見時,鄭官意尚不明白杜克明看中了她哪一處,怎麼瞧她也並無十分出彩之處,現下她倒約莫領略了少許。
“這茶香氣鬱鬱,似是桂子香。”鄭官影抿了一口茶,讚道。
穆清退回案邊,明快笑道:“影娘好靈的鼻子,正是這兩日新收下的桂子。我這兒名貴好茶覓不到,惟有誠心擷得時令氣韻幾縷,想來亦是珍貴。”
“真真不愧了顧老先生的親授,竟養得七娘水中仙一般,脫俗出塵。”鄭官意忙接上話,恭維之意顯見。
阿柳立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暗啐,前幾日還出身低俗,此時便又成了水中仙,我呸。那鄭官意轉眸間正瞥見阿柳滿面的嘲弄不屑,憶起太守府中那日,正是這婢子非婢子,娘子非娘子的婦人,直衝衝的朝她怒斥,不禁將臉沉了一沉,轉臉拋去一個白眼。
鄭官意並不將阿柳放在眼裡,面上端起笑容,又轉向穆清,“七娘莫怪我說話平白,常言說,關心則亂,我因見了七娘清蓮似的品貌,心中喜歡還來不及,再顧念起克明這般待著,實是替七娘覺著不值當,一時氣急,才說了那些胡話,七娘莫要同我計較才好。”
來了。穆清心中一頓,這便該道明來意了罷。
果然,鄭官意執起茶盞,掩口飲了一口,一副貼心貼肺的嘴臉,語重心長道:“想來七娘也知曉,克明原同高家大娘有過聘娶,皆因年輕氣盛,互不相讓的,負氣之下竟是和離了,因此氣得阿翁也拋了狠話,不許他再踏入杜府門。可終究是父子血親,何來隔日的怨恨,眼瞧著阿翁年歲漸大,身子骨也不是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