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說,讓天道回來好不好?」她嘴唇微顫,聲音幾不可聞,「只要你說了,我就努力去做。」
素楹沒有說話,她永遠也說不了話了。
於是,阿恬抹掉了淚水,她站了起來,眉宇間再也看不出半分脆弱。
「我要讓天道回來。」
她堅定的說道,說給素楹也是說給自己。
「我一定會讓天道回來。」
說完,她俯下身輕輕拿開了素楹捂住布團的手,將已經被血汙覆蓋的外袍系在師姐腰間,用來擋住了腹部猙獰的傷口。然後,她解開腰上的布條再單膝跪地,小心翼翼的拉起素楹依舊柔軟的身體搭到了自己挺直的背上。以萬劫作為支桿,用布條將後者固定在了自己身上後,阿恬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北海劍宗的每個弟子都在後山有著屬於自己的棺材,她要帶素楹師姐回去。
阿恬沒有遲疑,她順著素楹選好的道路一步一步走下去,每一步都很難,每一步也很沉,可她不能停下,也不想停下。
巷道窄小又陰暗,卻時不時的從牆壁和腳下傳來金屬的摩擦聲,她知道,那是殺害了素楹師姐的「東西」醒過來的聲音。
「二星不明廣營室,民不聊生妄鑿山。「
這一次響起的不再是清脆的童音,而是蒼老的男聲,隨著歌謠的出現,摩擦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
少女腳下的巷道逐漸變成了崎嶇的山路,周圍的殘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樣負重前行的勞工,只不過,他們背上的是盛滿石塊的竹簍。
勞工的面部被斗笠投下的陰影遮住,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阿恬很清楚,斗笠下是一張張乾癟的臉。
龍脈都死了,龍氣又怎麼活呢?
金屬摩擦聲已經近在耳邊,阿恬閉上了眼,感覺到腳下和兩邊有什麼東西正在探出、變形。
她腳下的步速不亂,歪頭躲過了冰冷物體的襲擊。
阿恬不敢動作太大,她怕弄疼素楹師姐。
用力咬破了舌尖,她對外噴出一口血箭,緊接著什麼破碎的聲音傳來,再睜開眼時,她又回到了狹窄的巷道,只不過兩邊的牆壁完全扭曲變形,一根根足以把人刺個對穿的尖刺從上面伸出,正以無比刁鑽的角度向她襲來。
阿恬閉眼又睜眼,周圍的景象轉回了山路和勞工。
她站在了原地,危機四伏的巷道和平靜的山路,到底哪個才是真實?
答案當然是——都是。
阿恬開始提速,她背著素楹在快速奔跑,周圍的勞工霎時間也動了起來,將她團團圍了起來,他們就像是一道銅牆鐵壁,成為了她最為堅固的屏障。
利器刺穿肉體的聲音傳來,重物跌落的聲音傳來,阿恬充耳不聞,只是一味的向前奔跑,她身邊的勞工一個個倒下,包圍圈也越來越小,直到最後一名勞工失去了聲息,她才停下了腳步。
走到這裡,迷障就散了。
阿恬回頭一看,剛剛走過的小巷已經變成了布滿尖錐的地獄,唯有她走過的地方被一具具本已死去的身體隔出了一條通道,直通眼前的生門。
他們每一個她都曾在來路上見過,而現在,他們集體在為她送行。
「……娘娘……」
輕輕的一聲呼喚,逐漸消散在了風裡。
阿恬提了提背上的素楹,漩渦狀的出口被開在死衚衕的牆上,正在逐漸逐漸縮小,很快就小到只能容納一個人鑽出去。
背著素楹,她就出不去。
而放下素楹,「白恬」就會被留在這裡。
沒有任何猶豫,阿恬伸出手巴住了漩渦的邊緣,劍意在瞬間覆蓋了雙手,她手往下壓,咬緊牙關,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與縮小的漩渦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