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湖?
這對阿恬來講是個純然陌生的名字。
「小丫頭,咱倆在此相逢便是有緣,」男子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看在你告知我徐師侄下落的份上,老夫便提點你幾句。」
「這盤神仙棋是以北斗七星作引,以龍氣化死氣下的一盤生死棋。北斗主死,本該十死無生,可天衍五十,遁去其一,致使天下萬事萬物都能拼得一線生機。」
「神仙也好,我輩修士也好,施法布陣都無法迴避這條鐵則,因此這盤棋中一定有生門,找到了生門,就能破解死局,你若願意,老夫可傳你推演口訣。」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個提議得到了阿恬的一口回絕,「數術推衍非我所長,前輩大可不必費心。」
「你……」
阿恬撫摸著萬劫的劍柄,「他人阻我,我便打他,他人殺我,我便殺他,破陣之法,於我而言,這般便夠。」
說完,她不再多費唇舌,轉身徑直走向宗廟的出口,沒有理會身後欲言又止的男子。
她並非不信任男子的好意,而是劍修自然要用劍修的法子。
一下子開啟廟門,迎面而來的就是比屋中濃鬱千百倍的血腥氣,在這股血氣之中還夾雜著淡淡的臭味,正是伏倒在臺階上的一具具屍體發出的,屍體的數量頗為可觀,一個摞在一個上,保守估計足足有二三十個人,連臺階都被血水染成了暗紅色。
「一星不明褻鬼神,天子伏屍宗廟前!」
童謠再次響起,隨之而來的是由遠至近的腳步聲。
這並非一個人的腳步聲,而是一支軍隊的腳步聲。
無數身穿鎧甲的武士伴著陣陣軍號出現在了阿恬的視野裡,他們步履沉重,每一次前進都伴隨著地面微微的顫動,像是一道金色的海浪,正在向孤島一樣的宗廟前進。
身後的大門猛的閉合,阿恬看著眼前的屍體,發現諾大的臺階竟已沒有落腳之地,只能跳到了壘在一起的屍體上,遠眺著金甲士兵,看著沒有盡頭的整齊列隊,一股雄渾的氣勢從他們的腳步聲中穿來,這是一支真真正正的虎狼之師。
素楹師姐說過,第一星貪狼代表著天子,童謠唱的又是「一星不明」,顯然指的是不敬鬼神、褻瀆宗廟的無道天子。
這支虎狼之師是來討伐天子的。
而她從唯有天子能夠進入的宗廟中出來,自然就成了這個場景裡應該被討伐的「無道天子」,而腳下的這些倒在臺階上的屍體,自然就是已經被討伐了的「天子」們。
在北海劍宗稍事休息的時候,已經有一批倖存者被拉入了棋局經歷生死之災,這倒也符合下棋的規矩——棋子總是要一顆一顆被放到棋盤上的。
「天子伏屍宗廟前嗎……」阿恬輕聲說道。
她俯下身提起礙事的裙擺,雙手用力撕出了一道小口,心裡對裙子的原主人柳嫣師姐說了句抱歉,就沿著小口將紅色的紗裙裙擺完整的撕了一大圈下來,露出了晶瑩勻稱的小腿,然後她將鞋尖上縫著的絨球挨個揪下,隨意的扔到了一邊。
將私下的裙擺多次橫向摺疊,阿恬將它搓成了一根長長的繩帶捆在自己腰間,雙手一勾便靈巧的打了個活結,然後她摘下頭頂已經髒的不成樣的的斗笠,將它蓋在了自己腳下死不瞑目的修士的臉上。
金甲軍隊越走越近,在距離宗廟還有數丈的地方停了下來,隨著一聲軍號,一扇扇鐵盾被壘在了一起,組成一道銅牆鐵壁,而從盾牌的縫隙裡,則是伸出了一根根長毛和刺鉤,明晃晃的閃人眼。
阿恬拔出了萬劫,她看著在盾牌後面拉起弓弦計程車兵們,突然笑了起來。
「你在看著嗎,孰湖仙長?」她說道,「那我勸你還是閉眼為好。」
「我怕我發起瘋來,會嚇哭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