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元踩著晨露,大踏步地走在狹窄的小路上。 他的臉上,忐忑與堅決、愧疚與慶幸……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現在的表情既有些扭曲……又有種難以言喻的生動。 半個小時前,他不知道腦子抽了什麼風,去了蔣家一趟。 但他只在大門外站了十幾分鍾就離開了……可能是沒有勇氣,又或許是回想起了昨天晚上見到他時,母親臉上那堪稱絕望的表情。 而就在這短短十數分鐘的時間裡,他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比如,他所生活的這個村落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和平寧靜,這裡有著太多的罪惡與骯髒,毀掉了不知多少人的幸福與夢想。 又比如,他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在自欺欺人……他封閉自己的雙眼,天真並殘忍地以為只要自己看不見,發生在母親身上的那些欺凌、暴力就是不存在的。 再比如,哪怕他不願意承認,在桐生村這般扭曲的環境下耳濡目染多年……他早已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樣無辜了。 如果說那些買賣人口的、施加暴力的人是直接的加害者……那他這個總是冷眼旁觀的人就是幫兇。 他們都揹負著罪孽……都需要贖罪。 如果一切都還來得及的話……就從放母親自由開始吧。 這麼想著,許正元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家中。 轟隆隆—— 就在他即將抵達家門口的時候,他驟然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巨響聲。 許正元下意識轉頭去看……但見遙遠處的山峰上,竟違背常理地揚起了一道白色的浪花。 那道顯眼的“白線”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推進著,估計最多十分鐘,強悍的衝擊力就會將他家的樓房沖垮。 “這就是……懲罰嗎?”許正元呆立在原地,喃喃地道。 片刻的茫然過後,他陡然跳起來,猛地闖進大廳,馬不停蹄地衝入了地下室。 昏暗的地窖中,腿部中槍,且沒有得到及時包紮的許詩蕊早已失血過多、臉色發白,而許文彬和大哥許正初甚至已經陷入了昏迷。 若是許正元再晚來一會,說不定就只能看到他們的屍體了。 “二哥!你終於回來了!” 見到許正元的身影,唯一還醒著的許詩蕊有氣無力地叫喊著,“快救我們……快救我!” 見他們如此悽慘的模樣,許正元心裡也是無比焦急。 他當即從角落裡扒拉出備用的醫藥箱,走到最先中槍的大哥面前,開始為他包紮。 同時,他也在不斷思考著。 以防意外,他在地下室的另一個出口停放了一輛汽車,只要能在五分鐘內把大哥他們的傷口處理好……就來得及逃出去! 他正想著,突然聽到了許詩蕊的哭喊聲。 “哥,你先救我啊!我快受不了了……我好痛、真的好痛啊!” 許正元的動作一頓。 他了解過一些醫療常識,知道人在受傷後,腦下垂體會迅速分泌一種叫內啡肽的激素,以達到止痛的效果。 也就是說,挺過最初那段時間的劇痛以後,許詩蕊現在感到的應該是麻木……而非疼痛。 許詩蕊在撒謊。 而她撒謊的目的……是讓他拋下大哥,去救她。 這樣的認知讓許正元的血都冷了。 他知道,他的這個妹妹性格有些扭曲,嫉妒心極重……不然也不可能因為唐瑜生活得比她幸福,就將人騙到這裡來。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能自私到這個地步。 “哥?二哥!”見他沉默著不說話,許詩蕊有些急了。 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你幫我包紮一下好不好?等我能活動了,就可以幫爸和大哥處理傷口了,這比你一個人做要快許多,不是嗎?” 許正元沒有接話,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動作,默默來到了妹妹的面前。 看著他複雜的表情,許詩蕊忐忑地道:“哥……怎麼了?” “你後悔嗎?”許正元突然開口道,“對於唐瑜……你有感到過愧疚嗎?” “哥,你在說什麼啊?”許詩蕊擠出一個笑容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吧……” “是啊,現在不是時候……” 許正元囈語般地說道,“那究竟何時……才‘是時候’呢?” 耳邊,似乎響起了“隆隆”的水聲。 聽著這催命一般的響動,以及妹妹不間斷的鼓譟聲,許正元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