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擺手先行離開,揹著一個大包袱,在路邊踢草、敲樹幹,驚嚇小獸們倉皇逃竄。
身上沒了負重,李培南也是長鬆一口氣,跟在閔安身後看她玩鬧。他發覺她的快樂很簡單,無需任何要求。他暗想,指望她端莊起來,持上萬千鳳儀,恐怕是不能的了。因為池塘邊一隻孤鵝出來覓食,她就摸摸肚子嚷道:“鵝鵝鵝,曲項用刀割。拔毛加瓢水,點火蓋上鍋。”孤鵝撲飛走,她怏怏地踢著石塊,驚動了打盹的野貓,野貓一躥身,奔向了水面。她已是頭熱得可炙茶,偏生還要跟在後面一陣追趕:“貓貓貓,曲項向天喵。白毛藏肉爪,大魚水中撈。”
待他沉聲喚住她,她就不樂意了:“阿循做事偏心!無論柔然耍什麼,阿循只喚她‘跑慢些’,從來沒有兇過一回!”
李培南冷了臉:“你與她不同,我無需管束她。”
“為什麼?”
“你先答我一句話,我再告訴你。”
“不答。”
李培南摘下野蒼耳,一一彈出,打得閔安在路邊跳腳。閔安彈跳一陣,辮子上掛了幾顆蒼耳,她不敢貿然去扯,只能含恨看著他。他抬手又拈向了珠粒似的山果,她捂住額頭大聲說:“好了,好了,你問吧!”
李培南站著不動:“過來些。”
閔安磨蹭走回一點,站在他兩臂開外,慍怒瞪著他。他問道:“先前你為何說,那是沒法子的事?”
她含糊道:“什麼……什麼事?”
他的聲音冷了不少:“才過一刻,你就忘了?”
她費力想了想,將先前掏過一次的書信又取出來,迎風一抖,在他面前晃了晃:“白紙黑字,你提過親,老爹應了,那你就是我未拜堂的夫君,我只能收下你。”她在包袱裡摸索一下,扯出一個牛皮紙包,舉起來對他義正言辭:“後來你又送來兩封血書,尋死覓活要見我,我一想你為了我都要大動干戈,哪能不管你這個禍害,所以只能勉為其難收下你了。”
她把書信等物小心收好,嘴裡卻輕描淡寫地說:“聽明白了吧,你是老爹衝昏了頭送的。”
李培南淡然回道:“幸虧未過門。”他只說一句就走過了閔安身邊,言下之意卻是蘊含豐沛。閔安想了想,有些心癢難耐,跑上前去抓住他手臂:“總之你是我的,我不會讓給任何人。”
“向來只有我把持別人,何需由你來讓?”
閔安不依:“白紙黑字寫明瞭,你就是我的,必須受我支配!”李培南對她笑了笑:“走著瞧。”她不滿地拖住他手臂,一臉怒容地對著他,額上汗水涔涔:“不準走著瞧!你說過的話就要履行!”
李培南連忙擦去她的汗,軟著口氣對她哄了又哄,隨後將她扶進僱來的馬車裡,送她回了司衙。一進院門,吳仁就撩著衣襬跑過來說:“昨兒下了一整天的雨,怎麼不早些送她回來?”
花翠也急匆匆走出來:“可算回來了,把我們急死了。”
李培南抱起昏睡的閔安朝房裡走:“她像是犯了病。”他也有所察覺,所以按下了她那一眾無理取鬧的事不提。
吳仁跌足長嘆:“唉,原來你也知道啊,我還當你空心蓮蓬一個,當真憐不上安子難處半分!她那怕打雷的怪毛病雖然自個好了,可是遇雨天頭痛發熱的老病根還帶著,稍有個不慎,又會跳起來折騰人!”怨歸怨,他還是心急火燎地替閔安降溫、煎藥,花翠在一旁打下手,忙得團團轉。
李培南退出來,回到自己的廂房裡,檢視左臂傷勢。傷口發黑開始潰散,他用手擠一擠,已不見紅血。簡單包紮一下後,他特地走出司衙,找到一處醫廬裡問藥。郎中細細瞧了他的傷,沉吟道:“公子的傷說重也重,說輕也輕,只要找對了藥,就能度險。”
“苗蠟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