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十二年秋,北方再無遺患。
“陛下,還請更衣。”
壽春殿這座殿宇歷史悠久,卻並不是歷來皇帝居所,雖然各朝皇帝都會憑著自己的喜好選擇所居宮殿,但這裡,通常都是為了太后準備的,哪怕與正殿相隔不遠,到底偏了。
從這宮殿的選址上,任青便有些明白呂棟的意思了,作繭自縛,說得就是他那種人,明明已經想好要怎樣一步步往下走,但看著別人踩到自己頭上,到底還是有些不順意,哪怕這個人是自己捧上去的,哪怕這個時間不會太長。
要幾天呢?
任青並不想要多等待,他等得起,但只怕某些人卻沒耐性等下去了。
宮殿中自有宮女,有些是當時就留在宮殿中的,有些時候後來那些投降來的將軍大臣找來的,良莠不齊之下,對於任青這位陛下,都恭敬到了十分,至於曲歌,那個從來不會逢迎的早就被擠到了後面去,她也不為此所苦,遠遠站著,有些濁世清高獨賞的樣子,卻不知她看上去並沒有那麼濯清漣而不妖。
華麗的皇袍加身,並不是之前那一身,這一身早就有裁製好的衣料,如此一來,倒是十分合適。
誰不喜歡穿舒適的衣服呢?
任青的臉上露出了些愉悅來,身上也自然顯現出了幾分氣度,不是做皇帝的氣度,他從沒做過,不知道皇帝該有怎樣的氣度,但他穿上了這身龍袍,便是怎樣的氣度,都是皇帝的氣度了。
他的血脈是貨真價實的皇室血脈,他的氣度,是數次穿越養成的優越漠然的姿態,若是著意收斂也還罷了,此時此刻,隨著這身衣袍顯現出來,變成了一種天生的高人一等。
被內官簇擁著,任青榻上御輦,腳不沾塵地上了祭臺,祭祀天地,這是每一任帝王登基之前都要做的事情,也唯有祭天之後坐在那個皇座之上,他才算是真正的真龍天子。
真龍天子,這世間,又哪裡有真龍呢?
任青的臉上掛著似有還無的笑容,目光漠視過一片人頭,對那些激動萬分的人群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意,他們之前便已經見過,很多人還都對他表示了忠心,那副“老臣早就盼著這一天”的臉孔,外人看了,還以為他們是多麼忠心的大臣,實際上呢?若不是被逼無奈地投降了,一個個還不都是土皇帝一樣聽詔不聽宣。
名義上,任青這個許帝已經當了很久,起碼兩年了吧,但事實上,唯有這一天祭天之後,他才算是真正的許帝。
祭文是早就準備好的,為了表示皇帝的誠心,他需要自己照著祭文宣讀,當然,這一份祭文不會太長,誰也不敢考驗皇帝的耐心,又或者皇帝會不會讀錯,要知道祭天馬虎不得,一個磕絆都會是大錯。
任青事先不知道這道手續,祭文被遞到手邊的時候,他才掃了一眼身側那個貌似恭敬的呂棟,如今,他已經是內相了。
自然,說法很好聽,說是他原本就沒有兵馬,兵馬都是朝廷的,是屬於皇帝的,所以這才做了文官,事實上,這不過是一種藉口,遠的不說,就看這些侍衛,他這個皇帝下令,恐怕都使喚不動一個吧。
懶得與他這些小動作計較,任青明顯地笑了一下,接過那篇祭文,一個混跡江湖的大俠縱然認字,卻不一定能夠認得出書面詞語的讀音,就好像很多能說白話的人不知道文言文一樣。
這種程度的難堪,恐怕也不是什麼故意為難,不過是讓這個祭天名不副實,讓許帝出些錯誤,不要被上天承認而已。
雖然從不信這種東西,但既然人家這般使絆子,任青反而要反其道行之,一字一句,他大聲讀出,竟是沒有一字錯誤,便是那些生僻的詞,多音的字,他都準確無誤地念出了正確的那個。
這並非需要多麼高深的手段,只要透過精神力稍稍留意一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