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樹牆修剪的整齊有致,還不時傳來幾聲鳥兒的鳴叫聲,初秋的景緻挺美的,可海蕖的心情卻一點兒也好不起來,反而更增添了對北京的思念和秋的惆悵。
十三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個幹餅子怎麼能頂一天的生理需要。還沒下最後一節課,海蕖已經覺得飢腸轆轆了。放了學急急往家跑,放下書包就奔廚房,剛出鍋的窩窩頭噴香,炒菜的味兒更是揪人的胃口,海蕖剛要伸手,就聽見娘一邊兒磕著菸袋鍋一邊兒走進來:
“喲,幾輩子沒吃飯啊,跟餓狼似的,還大宅門兒的姑娘呢。你阿瑪還沒回來呢,這就沒規矩了?吃零嘴兒的毛病可不好!”
海蕖一聽,二話沒說扭頭就往外走,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可一轉身發現裡屋小腳姥姥正抱著點心盒子在吃桃酥。新二太太見海蕖發現了這個秘密,不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冷笑著說:
“別看,姥姥年紀大了,吃點兒偏份兒是理當的。”
海蕖能說什麼呢?沒人教會她和長輩頂嘴,也沒有誰再站出來為她說話,沒有了嬤嬤,沒有了哥哥們,也沒有了去處,只能一個人把委屈和口水一起嚥下,只有一次次在腦海裡迴響著“小白菜”的歌詞……;只能一遍遍的向著西南方問天問地問自己:北京啊,真的是“問君歸期未有期”了嗎?
日子就在這委屈艱辛與無望的期盼中一天天的過去,海蕖也在這一天天的艱難中讀完了初中,但長春沒有女子高中,海蕖再一次輟學了。十六歲的女孩子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有二老爺的這份薄薪和海林的俸祿,日子好賴總算過得去,而海蕖兄妹竟也因禍得福。長春沒有了那般舊親老友,也沒有了“堂會”、“清音”一說,當初的全套鑼鼓又都被新二太太三八不值二的賣了,再添吧,既沒有這個實力也沒有了同僚,二老爺下班回來憋得難受,實在丟不下的這份“戲情”,在閒極無聊的情況下到成全了海蕖和海林的天賦,這六年裡哥兒兩幾乎把二老爺肚子裡的那點兒東西都掏空了:全本的“牡丹亭”、而且是崑曲的,整出的“金玉奴”、“鳳還巢”、“穆桂英掛帥”、“玉堂春”、“四郎探母”……,海蕖和二老爺兩個人就能全部演下來,再加上海林,父子三人可算是一臺好戲了。要說二老爺這一輩子為這個家裡所做的貢獻,為兒女們所進的責任,除了在寶二爺的關照下拿的這點兒薪金外,就是把這點子本事傳給了這一兒一女,以致多年後竟成了全了哥兒倆的一份事業和一碗飯。
“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還真讓二老爺說著了,海林他們到東北沒有找到大姐海蓉,卻實實在在靠了大老爺一把,大老爺自打從日本回來就步步高昇,一直坐到了偽滿朝廷的一品大員,自然也就不缺銀子嚼過了,看在原配跟前的一兒一女在二老爺府上長大的份兒上,實在不忍讓自己的親弟弟在這荒漠之地遭這份兒罪,再說說起來他大老爺也臉上無光,就這麼著,六年後二老爺終於拿著大老爺的“恩賜”和那點子可憐的退休金要“衣錦還鄉”了……。 。 想看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