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棋伺候著徐康策一邊換衣,一邊說:“方管家來信,說陽邑府事態有些進展,還在繼續探查,等著聖上回京再行彙報。蘇大人發了急報,催聖上緊著返京。”
徐康策略一點頭,表示明白,寶棋又問:“那聖上預備著何時返京?”
“等兩日。這裡的疫災不簡單。”徐康策攏緊睡袍,坐到寶棋剛剛鋪好的床榻上,見寶棋仍杵在那裡,問:“還有何事?”
寶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垂著頭,向徐康策床邊近了幾步,眼神飄忽,瞅了徐康策一眼又速速低下:“那隋公子……”寶棋說了半句便打住,又抬眼看徐康策的反應,只見徐康策徑自躺下,又翻身向裡,只留給寶棋一個背影。
“你想說他像賀林平?”徐康策的聲音傳來,悶悶的,像是捂在厚被中說的一般。
寶棋忙搗蒜般點頭,又發現自己的動作徐康策瞧不見,慌聲說:“是是是!聖上也發現了吧!那聲音,還有還有,還有神態幾乎一模一樣。我我我,我幾乎都要把隋公子當作……”寶棋的聲音磕巴而顫抖,他踮起腳,企圖一窺徐康策的表情。
“嗯,知道。”徐康策聲音依舊低沉,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厚重的就如同腳下的泥土。
“那……聖上打算……”寶棋不明徐康策話語意味,只得繼續追問,“聖上試探過了麼?隋公子究竟是不是……或者,王家應該還有一個兄弟,說不準,隋公子是……”
寶棋的話語含糊而猶豫,徐康策聽在心中倒是一清二楚。這隋曉,若僅說容貌,除卻那雙眼睛,實在是沒有任何同賀林平相似,但冥冥中,徐康策總能在隋曉身上找到賀林平的影子,彷彿賀林平的魂魄附到了那隋曉身上似的。
見徐康策半晌沒有回應,寶棋又往床邊行了兩步,輕聲說:“聖上,把隋公子留下吧。”
徐康策此時翻身過來,面對寶棋,一隻胳膊撐起半身,微微搖頭,說:“只能是賀林平。”
聽聞此言,寶棋跪倒徐康策身前,眼眸中波光閃閃,險是要落下淚來,他言辭哽咽,滿是自責:“若是那日我未一箭殺了賀端庚,賀……賀公子他也不會恨……恨聖上,也許就能同聖上……”
“不要說了。”徐康策狠狠打斷寶棋的話,左手團拳砸向床板,砰的一聲,引得寶棋終是落下淚來。寶棋深深埋頭,伏跪在地,雙肩顫動,不能自已地嚎哭出聲。
“與你無關,無需自責。”徐康策坐起身來,一手撫上寶棋的頭頂,一手摁住又撕裂開來的左肩傷口,殷殷鮮血又染了包紮的白巾,“這本就是兩家糾葛,也無對錯。只是我同他終究有緣無份罷了。”
“去找賀公子呀!去找他說清楚!”寶棋膝行兩步,趴到徐康策床沿,語氣懇切,“您實在是太苦了,我……”
“找他說什麼?”徐康策此刻竟然一聲輕笑,口氣自嘲,“怕是我不在他身邊才是最好的。他是恨我的,你也知道。天地山水,才是他的歸宿。”
寶棋仰起頭來,還欲再言,卻被徐康策攙扶起身。
“莫要多言了。我可是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你可別給我磨沒了。”徐康策的話語平淡無瀾,嘴角甚至還殘留了一絲笑意,可寶棋卻從徐康策的眉眼中讀出了一層落寞和眷戀。
“熄燈睡了吧,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徐康策柔聲吩咐寶棋,自己又縮回被褥中,翻了個身,不再言語。
寶棋躡手躡腳地吹了燈,躺到賬口處的一方臥榻,卻是半點睡意也無。
失了賀林平後,徐康策是何模樣,寶棋自然再清楚不過,那人雖是坐擁天下,能得的都是世間最好的,卻得不到最想要的,那情形不是一個苦字就可以涵蓋的。
一定要將隋公子留下來,不論他是不是賀林平,寶棋心中暗下決心,若是賀林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