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跟許許多多農村家庭一樣,她連最起碼供孩子讀書的錢都湊不出。
金盼跑到廚房來,叫:「媽媽!」
看到媽媽埋著頭在哭,她愣了一下,轉身跑到熊碧雲屋裡,說:「婆婆,我媽媽在廚房哭呢。」
熊碧雲嘆了口氣。
金盼轉頭過去哄她媽。伸出小手,她一隻手拿著一小袋咬開的方便麵調料包,往手心倒了一點:「媽媽,你要不要吃調料,給你舔一點。」
羅紅英看她小手黑乎乎的,忍著淚道:「拿走。」
金盼說:「那我自己吃了。」低頭湊到手上,像小貓喝水那樣舔了幾口,舔乾淨,拿著調料包又跑了。
羅紅英起身盛飯,就聽到屋後山上傳來「啪」一聲槍響。她連忙來到屋後,不一會兒,春狗就回來了,扛著槍,手裡提著一隻被打死的灰斑鳩,說:「晚上燒斑鳩肉,下酒。」
羅紅英見他沒跑去殺人,才放下心:「要吃你自己去燒!誰有心情給你燒!」
轉身又回廚房了。
吃過早飯,春狗就在院子裡,給那斑鳩拔毛。一隻斑鳩總共也沒二兩肉,但這是難得的美味,春狗就好這口。
他心煩意亂,窩了一肚子火,除了吃,也想不到別的了。
兩日後,羅永生讓人放出話來,讓春狗「必須要罰款」,說:「不交罰款,你女兒就別想上戶口了。」
羅紅英急了。
楊鑫出生已經四個多月了,還沒上戶口。先前一直說不急,孩子還小,不急讀書,農活忙,等空下來再去辦,這一下好了!
她曉得上戶口是需要大隊開證明的,先前大女兒上戶口就是在羅永生那開的證明。她急忙抽了個時間,跑去轄地劍山鎮派出所,問上戶口的事情。派出所民警告訴她:
「要你們村上開的證明才行。」
羅紅英擔憂說:「村上證明行嗎?以前都是大隊開的證明啊。」
民警說:「大隊開個證明,把村上的章也蓋上嘛。」
羅紅英忙回到村上,又跑村委書記家,求村委書記給孩子開個證明,懇求說:「孩子要上戶口啊。」
村委書記說:「這個要大隊開證明,你讓羅永生給你開嘛,這個我開不了。」
羅紅英說:「他不肯給開啊,我跟他有過節,你就幫忙給開一下吧。」
村委書記說:「我開了,沒有大隊的章,那也不行的啊。」
他勸羅紅英:「你們老實把罰款交了,這就啥事兒都沒有。你想想,你孩子還要讀書呢,沒戶口咋讀書?是你那一千塊錢重要啊,還是孩子戶口重要啊?」
羅紅英忍痛陪著笑,眼睛裡已經泛起淚花:「可是家裡真沒錢啊。去年賣了一頭豬,得的錢全部拿來買今年的種子農藥化肥了,不種地一家就沒飯吃了。我要是有那個錢我能不交嗎?要是有錢起就去買木頭了,買不起啊,不然哪裡會去偷。」
村委書記說:「你家今年不也養了一頭豬嘛。」
羅紅英說:「明年也要買肥料啊。而且我家金盼明年就要進幼兒園了,孩子馬上就要讀書了,我得給她攢學費。」
村委書記說:「你女兒晚讀一年書也沒啥嘛,你女兒幾歲了?」
羅紅英陪著笑說:「四歲了,她爺爺說早點讀書,早點入學好,早讀書早慧。」
村委書記說:「才四歲,急啥嘛,六歲也不晚。這麼早送去學校,她又學不懂。」
羅紅英說:「你還是幫我開個證明吧,罰款的事以後再說行不行。」
村委書記苦口婆心,將她一番勸說,總之就是證明不能開,讓她交罰款。羅紅英眼含熱淚懇求,只差沒有跪下了,然而對方無動於衷。求到最後,她抹著淚離開了村委書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