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跟宋廠長道歉了。」江百靈橫了徐讓一眼。
要不是徐讓的嬸娘是夏慧茹,夏慧茹又一直很疼這個侄子,她才懶得跟徐讓搭話呢。
徐讓不接受這樣的解釋,他都有些後悔跟江百靈去看電影了,浪費就浪費了吧。
江百靈叫宋幼湘不高興,就不應該帶她一塊去。
也不知道剛剛他搭江百靈回來叫宋幼湘看見,她會不會誤會什麼。
徐讓自己琢磨著,挺想去跟宋幼湘解釋一下,但他根本碰不見人,沒法偶遇,他又不好意思主動找上門去。
宋幼湘在辦公室加班呢,徐讓在家屬區等著,自然是見不到人的。
辦公室裡,宋幼湘把幾份資料擺在一起。
江百靈是七二年進的廠,在附近城鎮招工進來的,現在江百靈是質檢組的小組長,還是廠文工團的演員。
燈泡廠的文工團每年就年底有一次匯演,別的時候都沒有什麼活動組織,但文工團的成員,每個月能領兩塊錢的津貼。
這兩塊錢的津貼來得非常沒有道理。
要知道之前有毒工種的保健費也才只有兩塊多錢一個月。
而在她來廠裡之前,江百靈一個人住著兩室一廳的大房間子,不像別的單身職工,要麼是通勤住家裡,要麼是住在多人間的單身宿舍。
憑什麼江百靈跟別人不一樣呢?
江百靈提小組長,是經三絲車間陳愛文主任的手,向國華蓋章同意。
進入文工團,也是向國華一手提拔。
向國華跟江百靈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宋幼湘暫時想不出來,但她不著急,凡事都有痕跡,要是向國華和江百靈有關係,總會露出馬腳。
現在她要做的是,把廠裡不該有的亂七八糟的津貼都給砍了。
要知道廠長現在每一分支出,都是從宋幼湘以廠里名義借的貸款裡頭出。
宋幼湘拿著這些錢,是要替燈泡廠找生路的,不是養蛀蟲的。
「文工團總共十二個人,夏主席兼任團長,一年就是二百八十八塊錢的支出,年底匯演另外撥款籌備。」宋幼湘看向會議室眾人。
目光掃過一圈,宋幼湘把手裡的資料摔在桌上,「現在誰給我一個解釋,這津貼到底是貼在了哪裡。」
辦公室裡靜悄悄一片,宋幼湘以往雷厲風行,都是有事說事,顯少帶個人情緒。
這樣摔東西發火,還是頭一回。
夏慧茹心裡有些暴躁,宋幼湘是不是沒事撐的,這錢又不是她個人出的,管這麼寬幹什麼。
「不止是二百八十八,團長和主要演員,每季還有額外的置裝補貼費用,合計是三百二十九元整。」徐思曼經手的帳都有數,她都不需要檢視報表,就能直接報出來。
整個會議室裡,也只有徐思曼能這樣淡定了。
「難怪這麼大一個廠,連職工的工資都發不出來,原來錢都花在了這種地方。」宋幼湘冷笑一聲。
她看向徐思曼,「還有哪些不合理開支,徐會計跟在座諸位好好說一說。」
徐思曼手裡有一份早整理出來的資料,她已經找劉秘書復抄了幾份,她站起身來,一一擺到各位主任幹部面前。
發放到位,徐思曼才逐條講解,「從七二年起,廠裡的勞保用品以及……」
這次會議,開得各位幹部臉上冷汗直冒。
不說夏慧茹和田桂生他們這些心裡有鬼的,就是李建明和鄧德義,都有些心虛。
有些事,他們知道,但他們默許了它的存在。
有些時候,不作為就是在縱容犯罪。
會議的結果很簡單,不合理的開支通通砍掉,半點說情的餘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