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靜一動,一生一死。
世間萬物各有自己的運轉輪迴。
隨著時間的流逝,水時軟軟的垂下了緊攥的拳頭,眼前已有些朦朧。
腹中尚未足月的狼神族後裔面臨艱難的抉擇,他的出生伴隨著母體的衰弱,脫離了與之相連的身軀,他的力量再不能分給母體稍許,那這幅羸弱的人類身軀只能走向衰亡。
可是周圍可供他呼吸的胎液已經全部流失,尚且弱小的幼兒接近窒息。
但水時的眼中有最後一點不熄的幽光,他憑藉最後一點力氣,深吸一口氣,抬起雙手,硬生生朝隆起的腹部向下用力推去。
在劇烈的疼痛中,水時昏死過去。
而那邊的符離,召集了各類山中走獸,暴力的草草挖好寬闊的隔離帶後,大火便鋪天蓋地的燒了過來!他指揮著眾獸逃離,自己則深入火海,把隔離帶旁即將燃著的樹木連根拔起,加寬間隔。
銀白的毛髮已經焦黑了一大片,而就在不斷奔忙之中,一瞬間,巨狼忽的停下了腳步,心臟猛跳了幾下,霎時間轉頭望向遠處狼巢的方向。
還在努力挖溝的動物們,就見那巨狼愣了一會兒,而後不顧一切,怒吼著,聲音卻不受控的有些抖,邁開四肢轉身就往回跑!
水時只覺得自己身上輕極了,像是被一陣風送著,一直奔跑,一直奔跑。
不知疲憊,不知終點。
這樣的感覺太過熟悉,似曾相識。他覺得自己是這樣奔跑過的,一路上路過群山與川流,路過草地與清溪。所有被他迅速飛掠而過的動物都在注視著他,友善而好奇。
獵豹追了他一會兒,而後放棄,蒼鷹在空中跟隨,而後飛開,正吃草的山羊好奇的走過來,而後撒腿跑開……
對呀,這樣急匆匆的,他自己在跑個什麼?為什麼雙腿不聽使喚,停不下來?
哦,是因為耳邊的絮語,那聲音清透又神秘,喃喃的,像是嘆息。在他耳邊,輕輕悄悄的敘說,斷斷續續,等他想要仔細聽清,就又模糊了。
隱隱秘秘的,是一種古老的語言,他聽不懂。
快要聽不清了!他有些心焦,便加速的飛奔,沒命的飛奔,風從耳邊刮過,雨從臉頰滑落。
山河迅速變化,像是顛倒的光陰。
但他卻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只是視線逐漸變低,越來越貼近大地,兩隻腳的奔跑逐漸變成了四條腿的飛躍!
他能跨過連綿的水渠,越過狹長的深谷,眼睛望的越來越遠,鼻尖的嗅到的氣息更加紛繁複雜。
耳邊的呢喃也越加清晰,漸漸的,水時聽懂了。
那絮語像是對待孩子的呢喃與指引,不斷告訴他:奔跑,繼續奔跑!天為蓋,地為廬,以後,群山是你的故鄉……
最後,語言和時間渾濁,光陰扭轉,泥沙俱下。
他又看到了那潭碧藍的湖水,澄澈明淨,歷經百代歲月,是虛與實的界限,是夢與幻的交邊。
他沒猶豫,四肢躍起,投入深潭……
符離連滾帶爬的趕回狼巢,形容有些狼狽,伴隨著群山的狼嗥,他看見了悄無聲息躺在山樑上的水時。
往日歡笑靈動的人,如今靜靜的躺在露天的草地上,母狼王趴在水時冰涼的身軀上給他取暖,但他的胸口毫無起伏,肚子依舊鼓著,也不動了。
男人血紅的雙目,大吼著化作巨狼,一躍至山巔之上,用柔軟而溫暖的身軀護住冰涼的伴侶,獠牙扯開水時身上濕透的衣衫,溫熱的舌頭細細的舔舐他。
還是沒有呼吸,巨狼即將陷入絕望的瘋狂。
而就在這時,這副羸弱的身軀內,卻漸漸有了響動,巨狼清醒過來,側耳貼在伴侶的胸口,聽著越來越強健的心臟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