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顧卿只是想從這些大能手中救下母親的軀殼,那他大可不必親自出面。無雙已籌劃重建溯時淵,摻和一腳純屬多此一舉。
良久,成漣落下一句:「看來他別有圖謀。我能怎麼做?」
「瑪梅多沒能成功啟動溯時淵,現在主動權在於勇士你。」小妙說,「選擇一個時間點,改變它。」
成漣在顧卿旁邊站了很久。
不知多久,裴振和旁邊的修士從弟子教育聊到養老計劃,神情松然,絲毫沒有大事將至的緊張。
好似在無意義地消磨時間,等待著什麼自己發生。
而這件事果然發生了。今衣——或者說是瑪梅多,一腳踹開了密牢下的大門。
這是如何沒風度的舉動,和從前仙姿縹緲的今衣全然不同。瑪梅多雖是海妖,卻生長在軍營內,行事間自然而然帶上了銳氣。
她此時還是墨發,自己換了紅衣。她瞪著眼睛道:「你們鬧就鬧,為什麼騙孩子?」
成漣心道難怪方才和顧卿交代的丫鬟神情躲閃,原是仙盟安插過去的棋子。顧卿此時真是一點心眼也無,這麼簡單地被騙了過來。
瑪梅多煩躁地甩了甩袖子。她不想管原身留下的這個孩子,可真放任不管,心又有愧。
畢竟佔了別人母親的身子這麼多年,害他孤零零長大,沒受過多少來自母親的關懷。
瑪梅多閉了閉眼,不掙扎,讓裴振牽引著自己的手腕,登上刻滿梵文的祭臺。大陣亮起時,她想,橫豎這裡不是她的世界,萬一就回去了呢?
但真的很疼。疼痛緊緊抓住她,並不給她解脫的機會,許多力量從指尖化血流走,她眼睜睜看著青絲變成白髮,原身留給她的修為散去。
大能們沒有在意她的痛苦。在他們眼裡,這只是一個人形的容器,馬上將盛放他們遠道而歸的救世主。
他們胸有成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逆天而行,結局註定成為數十年乃至一生的夢魘。
他們沒有請回渡劫期的今衣大人,反而將這個奪舍之人煉化成了妖魔。原來箴言所謂「九幽之劫」,指的就是這一劫。
那天龍神大陸風雨飄搖,三界都落下了天罰。禁術本就逆天,又有j時g如此多修真大流共同推力,力量更盛,反噬也更深。
鮮血從祭臺瓢潑而瀉,裴振捂著胸口癱倒在地,外貌一瞬間蒼老了數十歲。本就不年輕,之後更為蒼老頹駝,無怪成漣總把他當作可憐的空巢老掌門。
白則川早就退開一段距離,和成漣站在一處,無法理解面前發生的事情:「他們是巫師?在幹什麼?」
縱使他見慣腥風血雨,也沒見過這樣宏大的災難。
成漣咬著下嘴唇,一直沒敢看。召喚禁術失敗後,衝擊攻往在場所有人的內府,白則川來自其他位面感受不到,她卻感受到了。
洶湧的,像要把靈臺劈開一條縫,這是天道落下的懲罰。
他們不在意瑪梅多為什麼來到這裡。只知道這是一個無用的靈魂,要去換有用的。而那有用的,他們也不是誠心尊重,僅是覬覦對方通天的能力罷了。
這些各門派的大能,一個個都以為自己能掌握天機。他們的眼裡,存的是解救天下的大道,而不是大道下真實存在的人。
他們也沒想過渡劫期的今衣為何會被奪舍。今衣深知這些人的狂妄腐朽,疲於應對,自願離開換一個清淨。
真正踏入大道的人,又怎會拘泥於箴言中的一道劫,凡塵間的血肉親。種種於她不過塵埃。
跳不出來的,從始至終只有自以為看穿天道的天之驕子,以及從未得到母親垂憐的可憐人。
「什麼虛虛假假的東西。」她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為什麼非得是我們——非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