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薄煙和季容的婚事定在十月初八,有陛下為長陽公主賜婚在前,雲章長公主娶一個女人為妻顯得也就沒那麼驚世駭俗。
皇室是令臣民信服愛戴的皇室,帝後是萬民稱頌的帝後,大炎朝盛世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至於誰娶妻誰二嫁,過過耳朵聽聽就罷了。
長明殿內燭火幽幽,上了年紀的燕太后一連幾宿都沒睡好。
昔日垂簾聽政把持朝政天底下最最權勢遮天的女人,失去了權勢精氣神大不如從前。
燕繪對著虛空嘆氣,不知嘆自己眼瞎,竟然真信了季縈是隻溫順的綿羊,還是嘆時運不濟,落得今日這般下場,生不如死。
她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從多年前設計陷害殷筠時她就對九五之尊的位子有著驚人的渴想。
可她沒終究無緣大位。
大位落在年少的皇四子身上,皇四子季縈奉她為母,苦心蟄伏多年,成就真正的宏圖霸業。
確實很厲害。
她輸得不冤。
不愧是殷筠那女人的骨血。
賢后殷筠,是她那個時代的傳奇,天下賢良女子的表率。
可惜太賢良,名聲比帝王還大,先帝忌憚殷家,擔心外戚做大早想藉機整治殷家。
先帝的確愛殷筠。
又愛,又敬,又怕。
所以得知殷筠與人私通,那個男人根本聽不進其他人的話,勃然惱怒。
一個男人可笑的自尊和自卑,在他這體現的淋漓盡致。
正是拿捏住這點,她得以將殷筠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合歡殿內殷筠面對她的步步緊逼散漫從容,至死都從容,彷彿飲的不是喪命的鴆酒,而是世間難尋的玉液瓊漿。
不僅先帝害怕殷筠,燕繪也是怕她的。
所以殷筠必須死。
她死了,燕繪才有把持朝政的可能。
燕太后嘆了又嘆,常年打鳥,終被鷹啄了眼。
「見過陛下。」守在殿外的宮人躬身行禮,季縈身穿天子袍走進大而空蕩,死氣沉沉的長明殿。
長明殿,償命殿。
帝心深不可測。
他步步沉穩地走到燕繪身邊:「你女兒要成親了。」
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母子倆』博弈多年,他懂得怎樣開口最能刺激面前的人。
燕繪抬起頭,死死看著羽翼豐滿舉手投足有帝王風範的男人:「荊河柳?」
季縈輕笑:「不然呢。」他閒適地坐在檀木椅子:「你該慶幸皇姐不像你,否則朕必殺她。」
「她可真是有出息。」
季縈笑得更明艷,雄踞美人榜三十年的魁首,笑起來令這天地都為之黯然:「你這人,挺有趣的。」
「哪裡有趣?」
「不見棺材不掉淚。」
燕繪不與他做口舌之爭,成王敗寇,她敗在季縈手上心服口服。
兩方明爭暗鬥,季縈隱忍多年一擊必中,給了對手應有的尊重,功成,自該享受勝者的驕傲與榮光。
她笑:「殷筠死的時候,你看見了?」
「對」。」
「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看得看清楚,以至於燕繪一倒,他對燕氏一族下了狠手。
「你母后……」燕繪頓了頓:「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再厲害,也厲害不過人心。」
「這倒是,她太完美,完美地好像沒有破綻,才會敗得悽慘。世間不需要聖人,多得是凡夫俗子。」
季縈低頭數腳下的方磚,視線兜兜轉轉落回繡金的靴面:「等皇姐婚事告一段落,朕賜你一杯鴆酒,到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