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覺得我可偉大了,一家人全要靠我,我想著錢給他們了他們高興了說不定還能問我一聲累不累呢……」
人的一生,要走很多路,要吃很多苦,林媚知道一個詞叫苦盡甘來,意思是苦著苦著就甜了。
會是這樣嗎?
林媚無數次的迷茫過,可迷茫只能迷茫一會兒,她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的未來,也沒有心思去反思自己的現在。
躲不了……走到哪兒都不行,又或者是林媚壓根兒就沒起過反抗的心思,她不記得了。
「你不知道,我以前的夢想是當個賢妻良母來著,」林媚笑了笑,「就像我外婆那樣,她頭髮都白了還能為了我和那些人大戰三百回合……然後她就沒了,我回去的時候她都蒙上白布了,我跪了三天她都沒醒過來,我不敢掀開白布看她,我怕丟她的臉,我怕她不想見我。」
林媚說的賢妻良母,指的是能站在兒女這一方的人。
除了她外婆,沒人願意為她說話。
她回去了才知道,在外面受的苦遭的罪只能讓她感覺到累,無比的累,可真正能刺進她心臟的依然是最原始的那把刀。
沒人會用血淋淋三個字來形容親情,然而事情發生之後親情卻是最血腥的事實。
她爸把她趕出來了,因為她出去賣,因為她出去勾搭男人。
林媚麻木的回到了出租屋裡睡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直到她做了一個夢。
「她告訴我,讓我好好活下去,別回去了,」林媚眨眨眼,抬起了頭,「她都去世了,她還牽著我,我對不起她,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所以我用了她的名字。」
裴樂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更不會有安慰。
林媚心裡掠過了很多人,同事,朋友,程易,甚至還有冬子,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裴樂。
跟裴樂說話都不能算聊天,說之前林媚就能想到裴樂的反應,十四五歲的少年,身高拔起來了,身材顯得更為削瘦,他坐在那兒,身姿挺拔,好像什麼都壓不倒他。
「我舒服了,」林媚從煙盒裡抽出來一根煙,點了好幾次都沒點著,她放棄了,把打火機扔到了一邊,「憋死我了,這段日子憋死我了。」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居然是個冷血動物,我父母把我趕出來我第一反應居然是解脫了,」林媚非常緩慢的撥出一口氣,整個人如釋重負。
茫然之間,前方好像蒙著一層黑霧,那把刀來的毫無徵兆,刺破黑霧的同時林媚卻發現她自己已經淪為了黑霧本身。
十方呼喊,句句無應答。
沉默片刻,一直平靜的林媚眼框卻倏地紅了。
金錢貫穿了她的一生,可她依然感覺到無力,無力改變,更無力反駁,她一生所追求的卻從來都是金錢給不了她的東西,在經過蹉跎之後她才恍然明白,過去那麼多年她所做的其實沒有任何人記得。
在經歷面前,連委屈兩個字好像都表達不出來任何有用的東西。
蛾子還在繞著燈管飛,屋裡響起「卡擦」一聲,煙霧被緩緩吐出,更像是一股濁氣。
「睡覺吧,」裴樂說,
林媚嗯了一聲,思維有些渙散,輕鬆中總是帶著些許茫然,舒服了,內心深處卻總是不太平靜的。
那種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壓力突然消散了,林媚的感受著自己的心臟在以一種非常詭異的規律快速跳動,很亂,很激動。
「我沒被子,」林媚說,「你們還有多餘的被子嗎?」
「沒有,」裴樂說,「你找黎子冬,讓他給你送。」
「我找他幹什麼?」林媚問。
「因為只有他會給你被子。」裴樂回答說。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