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朗多好的孩子啊,還是知根知底的,對你又那麼好,你到底哪裡不滿意?」
「我就是不想結婚,也不想生孩子,我覺得婚姻會束縛我,讓我喪失創作欲。」
「你就是想太多,糟糕的婚姻確實會使人不幸,但是幸福的婚姻反而可以讓你更有驅動力……」
母親嚴雅雲也接了兩句說:「你現在都二十五了,辦完婚事至少得二十六了吧,懷孕一年生完孩子都二十八了,還有一年的哺乳期,趁年輕身材好恢復,不然再拖幾年體質都跟不上了。」
這樣催婚的話題聽得她感到恐懼,她甚至覺得自己心裡都還是個孩子,父母就已經開始催著她結婚了。
她厭惡又反感,低著頭看著碗中白色的米粒,乏味得讓人沒有食慾。
耳邊依然是喋喋不休地勸告,她終於忍耐不住,不想再聽他們囉嗦,「啪」的一聲把碗筷一扔,「我飽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才多大,為什麼要天天說這個?」
「你畢業都三年了,也不結婚也不出去社交,你喜歡畫畫我支援你,可是你也不能天天把自己關在畫室不跟人接觸啊?」
「我就是喜歡一個人呆著,看見那些打著為我好的旗幟問這問那的親戚朋友就煩透了!」
「你的性格越來越孤僻了,再看看你畫的那些畫,又壓抑又消沉,我都怕你關久了會有什麼心理上的問題。」
「那是工作邀約!你別管我了行不行?」
「我是你爹!我不管你誰管你!」
兩個人因為這件事大吵了一架。
在這種三線小城市裡,超過二十五歲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似乎就成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連她一向慈愛的父母也不能免俗。
晚飯過後,母親跟隔壁鍾朗的媽媽出去遛彎兒去了,她則躲進畫室想靠畫畫來平復自己的心情,於是戴上了耳機,並且將聲音調到了最大。
這一呆就是好久。
切歌的空隙似乎聽到了有人喊她名字,但是她沒有理會。
再然後……
就是一片兵荒馬亂的搶救場面。
「快——是突發性的腦溢血。」
「已經出現窒息、青紫的缺氧狀態,開啟他的呼吸道!」
她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白色的救護車上閃爍著刺眼的紅燈,就像是她在畫布上隨手塗抹的那團躁鬱的紅。
時至今日,她已經記不清楚當時想畫的內容了。
可是那抹紅就像是詛咒一樣,是一切不幸的開始。
也就是從那個晚上開始,她的天就再也沒有亮起來過。
痛苦的回憶像是泥石流般淹沒了她,她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如同一株被滾落的巨石砸斷經脈的藤蔓,從謝譯橋的懷中滑了下去。
她蹲在地上,雙手死死揪住髮根,蒼白的手指在烏黑的發縫中宛如一把把冒著寒氣的冰刃,將大腦中的回憶切割得鮮血淋漓。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他吵架的,如果我沒有一直呆在畫室裡……如果我能出去看一眼……如果能早一點被送到醫院,一切說不定都來得及的……」
「他躺在地上氣若遊絲地喊我名字的時候,我因為賭氣不肯出去,就那麼讓他痛苦求救的情形,我連想都不敢想……」
這些回憶是未經處理就被強行縫合的傷口,表面上似乎正在痊癒,可是在那層結痂的疤痕下,儘是觸目驚心潰爛腐敗的血肉。
梁晚鶯語序有些混亂,哭腔將字句沖得七零八落。
一雙溫熱乾燥的手掌捧住她的臉,淚水隨之被溫柔地拭去。
面前的男人蹲了下來。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