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病多發於青樓女子之間,病態來勢洶洶,渾身灼癢難耐。好是太醫診治及時,一時不會殃及燕帝性命。
燕帝躺在龍榻上,渾身起了紅疹子,尤是不能言說之處,如有千萬隻蟻蟲爬過面板,卻抓撓不得,只得連連咒罵侍奉的醫女,以平心中怒火。
顧珩則坐在一簾之後,悠然從容地撇了撇杯中的茶沫子。
聽得簾後傳來醫女的低聲啜泣,顧珩從茶盞中抬起眼:&ldo;陛下龍體有恙,不得動怒,你們且先下去吧。&rdo;
眾侍婢如得恩赦般退了下去,只留燕帝在榻上輾轉,叫苦不迭。
顧珩啜了口茶,眉眼疏冷:&ldo;那個危損陛下龍體的的青樓女子,臣已做主,將她杖斃了。&rdo;
&ldo;你……&rdo;燕帝掙紮起身,怒從心起,卻不敢言,&ldo;罷了!&rdo;
權柄下移,燕帝雖不至於淪為砧上肉糜,但已然呈一派暮色倉倉了。
燕帝垂眼觀望著眼前的年輕人,野心、抱負或者是財富都無礙,只要他能讓自己堪堪性命得以延續,又有什麼所謂呢?
顧珩對上燕帝略有深意的目光,只停頓了半晌,又沉沉發問。
&ldo;陛下抱恙,內帑之事,還是由臣替陛下分擔一二。&rdo;
簾後一片沉寂,顧珩又抬高了聲音:&ldo;陛下?&rdo;
燕帝想起今日災殃,皆因當初違背顧珩誡言所起,自其崇通道法以來,顧珩推演讖兆無一不中。
思慮至此,燕帝心中愈發惶恐不安,只得低低一嘆。
&ldo;內帑簿子暫由魏恪保管,愛卿去找他拿吧。&rdo;
顧珩摩挲著光潔的茶沿,並未回應。
他要的,還遠遠不夠。
&ldo;愛卿還有何事啊?&rdo;
秦國公一兩句話,便唆使了燕帝去了顧珩監理一職,雖幕後之人並不明朗,但據探子來報,此事隱約牽涉著皇陵修繕之事,直戳燕帝痛處,這番苦心經營,絕非常人所及。
顧珩一展眉頭,擱置了茶盞。
&ldo;陛下如今需要靜心修養,往後外臣覲見的摺子,便先遞到臣那處去,若無要緊的事,便不讓他們來叨擾陛下了。&rdo;
&ldo;陛下聖安,臣先回去為陛下祈福了。&rdo;
顧珩不待燕帝應允便起了身,撫平了衣袍上久坐留下的痕跡。
顧珩拿了內帑簿子,甫一回到浮雲居,那隻白鶯便歡愉地叫了起來,小侍女沒看住,一不留神它便飛上了顧珩的肩頭,不住撲稜著翅膀。
在行宮的這些日子,浮雲居依舊有道侍清掃整理。
屋內一如往日般地安靜,除了這隻白鶯還有些動靜,便沒有一點生氣。
顧珩張開掌心,白鶯又飛了上來,他屈指撫了撫白鶯的背羽,白鶯親暱地回蹭他的手指。
從前顧珩只覺得它聒噪,嫌少搭理它,唯有心情不好時才會與之逗弄幾番。
那日秦觀月含泣的眸子與失落的質問,又突兀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不知怎得,他感到心底某處顫了顫。
往日他厭棄她,就像厭棄這隻白鶯。但如今他一人站在這空落落的院子裡,確是有些寂寥若秋風之意。
只顧珩不願深思,憑那個不守分寸的女人,就能攪亂他修行已久的心池了嗎?
答案是能的。
賀風進屋的時候,顧珩正將書翻的嘩嘩響。
&ldo;丞相,這是膳房送來的‐‐&rdo;
&ldo;放下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