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離開了。
有朔風穿過雕花立柱,將細密的雨絲也帶進塔頂。
哈利雙手向後撐在大理石地面上,任由那些雨點弄花未加防水咒的眼鏡。
他不可抑止地想起當他還是那個格蘭芬多黃金男孩的事情。那時候聰慧的褐發女巫與他紅髮的摯友一直陪伴在哈利身側,幫助綠眼的救世主一同對抗一個名為伏地魔的宿命。
從少年到青年,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回憶往事。那如涼水滑過手心的隱形衣、那驚心動魄的冒險、那伴隨黃金男孩長大的喜悅與傷痛都有些褪色;即使如火舌舔舐血肉一般刻骨銘心的憎恨,再回頭看去都彷彿一場不真切的夢境。
他忽然記起有誰說過這樣的話——
人類是很短暫的風景。
最初聽到時,他僅僅把它當作是一個壽數漫長的造物對人類生命之短暫的悲憫。但從始至終霍格都是對的,那是隻要成長到足夠的高度,就會看到的東西。
生命從來是短暫的。
相逢,離別,就是一輩子。
與那斯萊特林戀人的再次相遇,沒有太激烈的衝突,沒有太激盪的感情。
兩個人的愛與恨,一直很安靜。
當哈利下決心找到鄧布利多,已經距那件事又過去了一週。
變形辦公室的主人正坐在扶手椅裡擦拭一隻相框,看到哈利進來,他便將那張相片重新放回櫃子,轉身面向門口。
「……去年我對您說我希望在長大後成為一名職業魁地奇球員,可是現在或許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我希望阻止湯姆,或者,阻止格林德沃與聖徒的野心,您能夠幫助我嗎?」
鄧布利多安靜的聽完哈利的陳述,他摘下架在彎曲鼻樑上的的眼鏡,用綢布擦了擦鏡片。哈利驚訝的意識到這位教授的眼角竟然已經有許多皺紋,這讓他看起來像一個真正年過半百的老人。
「我不是神,哈利,」年長的巫師嘆息道,「就連梅林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但您是鄧布利多。」介乎青年與男人之間的巫師身形尚帶著些年輕人特有的單薄,卻站得筆挺,彷彿黑湖畔年幼的白楊,「唯一永不退縮的人。」
鄧布利多搖搖頭,揮動魔杖變出一張過於華麗的沙發請客人坐下,並為他端上一杯紅茶。
「過度的讚譽讓人驕恣。」鄧布利多說,「而我尚不能與你的評價相稱。不過我也曾有過類似的念頭,格林德沃沒有看清事實,我們不應當讓巫師來統治麻瓜,正相反,他們應當儘自己的力量來保護麻瓜。」
「抱歉,恐怕我無法贊同您的觀點。我希望巫師能夠與麻瓜平等的交流,不是壓迫者,也絕非守護者。」哈利斟酌著自己的用詞,用銀勺緩緩攪動杯中的紅茶,「莫德斯特先生曾經這樣說,如果巫師與麻瓜願意嘗試著互相接觸,那將不比接受一個古怪的鄰居更難,所以為什麼不敲開隔壁的房門,與我們的鄰居打個招呼,再一起喝杯下午茶?」
「將魔法坦誠在麻瓜們面前?」鄧布利多捻了捻他的鬍鬚,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真是個荒唐又大膽的念頭,哈利,要知道魔法部用了數百年時間才將巫師界妥帖的藏在麻瓜眼皮子底下。我敢說哪怕是最瘋狂的激進派,也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
於是綠眼的青年也笑起來:「噢,那麼我猜當那四位創始人建立霍格沃茨時,他們必然也沒想到過麻瓜與巫師還會有和平相處的一天。」
鄧布利多將上身前傾,下巴壓在架在桌面的指尖上,明亮的藍眼睛彷彿星辰那樣閃爍。
「當然,當然——」他頑皮的說,於指縫間溜走的時光彷彿在那一刻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我們為什麼不來試試看呢,既然我們是格蘭芬多,生來便註定了要讓所有人驚掉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