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八年的冬至,關中塬上一片繁忙景象。
接近隆冬時節,彷彿就是不知何時吹來一陣風,寒冷便隨之而來,將渭水封凍,讓整個關中跌進了冰窟窿。
但關中塬上卻熱鬧得很,傳令騎兵四出賓士,穿梭在各個軍營之間,自西而來的車馬佇列絡繹不絕,牛羊馬群阻塞官道。
在元帥府內,剛舉行了一場氣氛莊嚴的授官儀式。
督爾伯達來臺吉,被劉承宗正式授予兵衙侍郎一職,準其在西寧建立河西軍務衙門,主管河西軍民練兵事。
這一職務實際負責範圍,其實跟達來早前在練兵衛乾的事一樣,只是師出有名了。
而儀式嚴肅,只是因為這象徵著降將出身的達來臺吉,憑藉其卓越戰功與才能,正式進入元帥府中樞。
有一說一,元帥府的中樞比較擠。
因為這個怪胎的權力結構並不是金字塔,而是擁有龐大底座的旗杆子。
在基座之中,紀律嚴明、等級森嚴,而旗杆子上面,人們又開始稱兄道弟,都變得好商量了。
亦如各地腹裡的戰將重臣,趁著冬月歇兵,將部隊防區交由副手,趕到新的大本營西安府共襄盛會,連天的宴會就沒停過。
尤其在蘭州的老父親劉向禹和小弟劉承運、以及甘肅都督曹耀率一眾部將先後抵達西安,劉承宗更是在秦王宮大宴三日,就為給他老兄接風洗塵。
其實本來不用三日的。
劉承宗和曹耀再度相逢,一個是佔據西北的割據軍閥,一個是統治甘肅的一省的大都督。
剛開始倆人在偏殿坐著,還都能自恃身份,曹耀頗為嚴肅地彙報甘肅情況,劉承宗一邊給瓷菸斗壓著菸絲,一邊認真傾聽。
但也不知怎麼回事,等劉獅子把菸斗遞過去,倆人哈哈笑出幾聲,熟悉的感覺就回來了。
什麼大元帥、大都督的穩重威儀都被丟到一邊,只管聯袂跑到舉行宴會的正殿,酒拿烈的、肉切好的,幾個醉鬼手舞足蹈都不過癮,甚至在殿內摜起跤來。
最後頭天聊得啥,醒了都不記得,只覺得笑得嘴疼。
第二天劉向禹和承運來了,重新召開宴會,重複這個流程。
當然,差別只在於劉承宗依然笑得嘴疼,但承運是被摔得渾身疼。
沒辦法,承運這幾年其實很努力地在學習武藝,可是一上來就挑戰元帥府的大老闆劉承宗,顯然不夠明智。
後來他挑戰曹耀,更不明智了,劉承宗的保定跤都是曹耀教的。
最後為了不落面子,承運瞄上了北元皇太子,小叔憑藉年長八歲的年齡優勢,把剛滿十五歲的好大侄兒額哲摔於腳下。
額哲的摜跤技術那是真的很一般。
劉承宗把義子帶在身邊要把他養育成才,跟在羽林營和幫郎官在要學的東西已經太多了,哪裡顧得上再練摜跤。
一家人分別良久,如今終於齊聚一堂,又鬧騰了兩天,大家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得到釋放,才逐漸消停下來。
當然,盛大的宴會與故友重逢固然令人欣喜。
但劉獅子真正的享受,卻要在這之後。
夜晚的秦王宮寢殿,一番歡樂。
劉獅子趴在榻上,側臉靠在白柳溪跪坐的腿上,舒舒服服享受著樊三郎的捏背,左臂伸了出去,由雲交月捏著手指。
右手則在榻邊晃悠,逗弄著三隻翹著尾巴左右搖擺走道的小貓。
眉把總已經老了,老夫人在後寢殿專門給她做了個貓房。
這三隻小傢伙,則是眉把總今年下的崽兒,下的時候還挺危險。
擔驚又受怕的老夫人逮住了罪魁禍首——蘭州肅王府的狸花小廝,沒收了作案工具,讓它成了狸花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