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過。
太陽把大地烤得火辣,光禿禿的黃土地燒得像塊鐵板,給遠處蒙上一層低低飄浮的霧。
沒有一點風,空氣都被烤稠了,重得讓人透不過氣。
張允登在陣中愈顯急躁,即使沒穿鎧甲,他的衣裳前胸後背也已經溼透,更不必說那些頂盔摜甲的軍士。
上百名官軍解了鎧甲,大口向口中灌水,就連傷兵,也被熱得沒有哀嚎的力氣。
窄而淺的雲巖河上,二十餘具人馬屍首阻斷河岸,讓他們更難向西渡河。
有人在對岸高呼:“投降吧,我們都是家丁,只為求財,不要你們的命!”
西岸的馬兵一樣不好受,劉承宗沒有向西岸增兵,把四哨戰兵屯在周圍山谷遮陽,他們的主要防禦方向是北邊。
運銀隊已是甕中之鱉,向南向北,結陣難以移動、散了不是對手,短時間地形寬度也讓他們無法發揮兵力優勢。
家丁馬隊間隔百十步遠遠吊著,就能讓他們進退兩難。
甚至連求援都做不到,幾次試圖突破防線的戰鬥,讓他們損失了二十餘匹戰馬。
報信的人少了,難以突破家丁與塘騎的防線;報信的人多了,又會乾脆被家丁馬隊吃掉。
再等一個時辰,這些人都得虛脫。
相較而言家丁馬隊就自在多了,一些人在西面山下脫了鎧甲休息,偶爾十餘騎去邊上放放箭,更多時候兩邊只是在烈日下對峙。
比起他們,劉承宗更擔心屯兵綏德的杜文煥南下。
就連他們從山西永和縣往杏子河運些銀子,都知道要先聯絡一下,確保道路通暢,並派人接應。
更別說完全掌控地方的官府了。
在劉承宗看來,榆林鎮一定會派遣官軍南下。
這兩天劉承宗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榆林鎮會派多少官軍南下。
俗話說知己知彼,經過去年的戰鬥,有艾穆等人逃回榆林鎮,他相信獅子營的兵力情報在榆林已經不算秘密。
杜文煥應該認識到,單次動員三千以下的兵力,很難剿滅獅子營。
他估計官軍再次進剿兵力,至少不會低於四千。
榆林鎮原本額定兵力八萬餘,實際兵力六萬,而經歷欠餉逃兵、勤王派遣之後,實際兵力也就四萬。
再算上砸在獅子營、王嘉胤手上官軍。
這些兵力短時間難以得到補充,還要守衛邊牆數不清的墩堡,榆林鎮本身能動員的兵力也不多了。
望著山谷對峙,劉承宗眯起眼睛抬頭看了眼太陽輪廓,對樊三郎道:“你會學說話麼?”
“學說話?”
“對,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記住,然後沿河谷跑到北邊給曹哨長傳信,讓他派個機靈點的人去綏德,把這些訊息告訴王左掛。”
樊三郎點頭應下,就見劉承宗拿出隨身攜帶紙筆,邊寫邊道:“告訴王左掛和混天王,讓他快逃,他快死了。”
樊三郎瞪著眼睛吞嚥口水,把這話牢牢記下。
“榆林原有額兵八萬,實兵六萬,經去年逃兵、鏖戰、勤王,目下兵力不多於四萬。”
劉承宗是擔心曹耀的人拿著信去榆林,回頭王左掛那邊的人再不認字,所以必須有口信。
原本他對賀勇所說王左掛再鬧下去會死,沒有太多情緒波動。
一來他投降官軍,二來他搶掠地方,這倆事加一塊,被殺了也無非咎由自取。
但經過這兩天的思慮,他發覺王左掛會被殺,幾乎是必然。
“獅子營先後殲滅官軍千五百、兩千七百,杜文煥再發兵,必以五千之眾南下,榆林沒這麼多兵。”
問題幾乎是明擺著,本身榆林鎮兵力已經捉襟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