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老先生鬆開。”
羅汝才喜不自勝,當下便給道士們鬆綁,道:“跟我們走一趟,有你的大好事啊!”
哈真人與徒弟們不明就裡,就叫羅部一幫散兵遊勇押下山去。
雄心勃勃的楊承祖一意立功,當下對羅汝才請命,要親自帶兩隊人混進平涼城。
如今他們已經跟劉承宗破城兩座,一次滲入、一次強攻,對陷城有了些許經驗。
平涼府城顯然不是一座容易攻陷的城池,城西有演武場,西門還有甕城,想攻破它只能混進去,而是還難以攻陷王府。
但俗話說一座韓王府,半個平涼城,楊承祖帶部下褪去甲冑,換了民服,裝作走卒販夫靠近城池,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座城西寬東窄、橫長縱短,橫在涇河谷內。
它不是簡單一座城,而是連城,站在城南山峁俯瞰,西門外山河之間盡是達官貴人的苑囿臺榭,水磨竹林蔬果豐饒。
西城是一座完整城池,有四門、有甕城,城內高牆大院,親王、郡王府邸、書院軍衛、府衙、陝西太僕寺與平涼苑馬寺將城池盡數佔去。
其中有一座牆高兩丈的內城,佔去平涼四分之一,楊承祖估計,那就是韓王府。
而在柳湖以北的北門甕城之外,又以北城牆為南牆,加蓋一座小城,將達官貴人別院的亭臺水榭圈在其中。
城東甕城外,同樣以東牆為西牆,向東擴出一座夾城,夾城以東,又有一城,為東關城。
從西向東看去,內外三城二十里內,盡是朱牆筒瓦,全是達官顯貴的住所。
東關之內,重樓林立,是工商繁榮之地,東關以東,又是小城一座,城東有寶塔延恩寺。
這真是楊承祖有生之年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象,王府邸店、將軍山墅、商鋪林立,處處朱牆碧瓦,顯貴華服穿行其間。
但雍容華貴、亭臺美景,在這座城裡並不顯眼。
反倒是在楊承祖腳下,東關城與東外城的夾角,遍地茅草房子與年久失修的磚牆瓦房,沿城牆根與河岸柳樹向東面河谷一路蔓延過去。
遠處荒墳草丘連成片,衣不蔽體的百姓夾雜其間,才顯得刺眼非常。
楊承祖站在山峁上,朝地下啐出一口:“平涼府修連城五座,咋就沒一座讓百姓住,盡是達官顯貴之輩的宅邸?”
這座城很難攻破,最難處在於城外的演武場與駐軍,因此他派人向羅汝才回報,如能奪西城關防,千萬別搶掠繁華城外,先佔領西城關防再說。
他搓搓看得滿是汗的手心,揚臂指向繁華的東關城:“先過去打探打探訊息,實在不行就今夜從西城的南牆爬上去,這幫怕死的爛慫,把城修得這麼堅固,挺難混。”
窮人富人涇渭分明,這還怎麼混進城去?
說罷,楊承祖便扛著鐵鏈梢子棍,帶人推車向東關夾角的貧民窟走去。
他的車隊騾子隊在城外很難走,倒是不存在官軍阻攔,只是有太多沿街乞討者。
在這座城外走一圈,給楊承祖帶來的感慨比在延安府為寇兩年都大。
在地裡給王府當了半輩子奴隸的漢子們,叫木犁壓彎脊背,褲管緊貼乾瘦的腿,爭先恐後跟來做買賣的外鄉人討個活兒。
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二十七八的大婆姨,悶熱漸退的白露天,髒兮兮的破棉襖,脖頸子後插草標在茅草沿兒下站成片。
穿飛魚服的儀衛用手巾捂住口鼻站在遠處皺著眉,對周遭一切嫌棄極了,他的僕從在人群裡挑挑揀揀,領了三五婦人回去。
挑上歡天喜地磕頭拜謝,沒挑上的抱腿扯衣,哭天搶地,捱上一頓毒打破了相,她們也不會哭。
只是蜷縮在汙泥遍地的街角,委屈疑惑,繼續用充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