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宗勒馬立在平涼城東西相通的主街上,面北而立。
他的手邊是下馬碑,正對著兩名戰兵把守的韓王府欞星門,高大城門樓覆蓋的王府琉璃瓦被燻黑了,朱漆金釘的大門向他洞開。
週日強站在城門洞下向他招手,來自朝廷的使者率隨從站在一旁,穿蟒袍的宦官抱手於腹,望向他。
把守城門的戰兵臉上都露出難以言喻的喜悅,獅子營的每個人都明白,他們當然可以留在這裡,四面作戰,直到被打得屁滾尿流。
劉承宗在心裡對自己說,只差一步了。
只差一步就能脫困,他要做西海之王,雪域共主。
劉承宗深吸口氣,昂首闊步向城門走去。
就在這時,東面長街傳來蹄鐵踏地的聲音,劉承宗轉過頭去,馬背上是略有驚慌的魏遷兒。
魏遷兒很急,離著十步勒住坐騎,自己差點被撅下去,翻身下馬快步走至身前,他惡狠狠地朝城門下宦官望了一眼,這才沉聲道:“大帥,出事了。”
“一個時辰前,戴道子部塘兵在百里外的黃龍瀑與關寧軍塘兵交手,目下戴部收攏五塘馬兵後退二十里,關寧軍兵馬應在兩千以上,單人單馬,已入涇河河谷。”
“但他們向西進軍很急!”魏遷兒壓低了聲音道:“估計今夜抵達澗溝河,明日正午就能到四十里鋪。”
劉承宗在第一時間,看著魏遷兒沒有說話。
他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知道魏遷兒為何如此驚慌。
他心裡也一樣對此有著疑問,他不想知道關寧軍為何會出現在這,只想知道關寧軍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涇河河谷,說明什麼?
說明他在塘騎之外的所有預警佈置,永和關的付仁喜、魚河堡的賀勇、獅子灣的高迎祥、安塞所的任權兒和關寧軍先鋒官楊彥昌,全部都失效了。
所以魏遷兒才會這麼慌張。
而關寧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日宮中內官已至,明日將會是整個獅子營最鬆懈的一天,兵臨城下。
儘管他還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內心也十分清楚,他所做之事,每個環節出問題都不足為奇。
心思電轉之下,劉承宗壓下心頭不滿,神色如常。
“敵人還在八十里外,你做得很好。”他抬手給魏遷兒理了理皺了的衣領:“去請楊先生和馮哨長到韓王府來,召集獅子營右哨外各部城東集結,帶上兵甲備好騾子,讓我們的好漢牽好馬。”
劉承宗的從容,令魏遷兒重新恢復鎮定,他慎重地抱拳領命離去。
韓王在一旁站著手足無措,他把一切都聽見了,塘騎的遭遇和劉承宗的部署,都聽在耳中。
戰爭來臨,即使貴為親王,也不過是夾裹其中的小人物。
所以他立即表明立場:“奶奶的,我就說四祖宗家沒好人吧!”
卻沒想到,劉承宗只是朝他輕鬆地笑笑,非常坦然,似乎對一切早就有所預料:“走吧,韓王殿下,我們去領旨。”
無非是一封宣戰的旨意,劉承宗向後給樊三郎做了個眼色。
韓王腦子裡除了坑親戚錢兒,所剩無幾的智慧可能都保命上了,原本劉承宗還想落後他半步,架不住這傢伙一個勁兒往後縮。
最後只能是劉承宗昂首闊步,帶著韓王走向欞星門。
樊三郎稍稍落後,自腰間抽出佛朗機手銃,將子銃裝彈,麻利地咬開火摺子的紙蓋,引燃火繩,按刀提銃亦步亦趨。
週日強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正高興著呢,楊鶴交給他的使命就這麼稀裡糊塗就要達成了。
回想起來幾次心驚肉跳,都不過有驚無險。
如今使命即將達成,也不指望讓楊鶴履行承諾給他求得四品官職,他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