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康官道的黃河源頭,有一座黃源驛站。
這裡是西康沿線第十二站,北距茶卡鹽池六百里,南距囊謙一千里,當地人煙稀少,方圓百里僅有番民千餘戶,多以放牧為生。
今年開春,前獅子軍什長鄒鳳在囊謙領了九品驛丞的委任狀,率領麾下十一名獅子兵抵達此地。
獅子軍這種軍轉幹部在地方工作非常困難,因為元帥府給他們提供的支援啊,基本上是賀人龍給劉家兄弟的支援放大版。
鄒鳳得知自己要上任驛丞那天,心裡高興極了,這是當官兒啊!
他最早是寧夏邊軍出身,沒啥令人眼前一亮的履歷,挑過長城根兒的沙子、也出塞打過北虜,沒掙下啥家業、也沒立過啥大功,跟著賀虎臣進延安府,因為一碗薑湯著了劉承宗的道兒。
人生際遇談不上好壞,本就是窮人出身,沒軍餉也習慣了,反正後來跟著劉承宗吃得挺飽,還憑著邊軍身份,混了個什長當。
反正這年頭在哪兒都挺絕望,跟著劉承宗還能有點盼頭兒,原本心裡頭覺得,這輩子能跟著大帥混個管隊噹噹,啥時候元帥府發了軍餉,成個家也就行了。
畢竟雖說獅子軍都想打回中原,但這事吧,大帥和高階將官想想也就算了。
於基層軍官和士兵而言,能吃飽飯、有點零花錢,娶個婆姨生幾個崽子,將來再弄片地,有個穩定收入,比打回中原王侯將相實在得多。
突然一下子讓他當官了,鄒鳳心裡振奮得很。
雖然不知道驛站在什麼地方,但聽名字就是個好地。
鄒鳳有個朋友叫謝百興,也是跟他一起投降劉承宗的寧夏邊軍,同樣也是什長,被分到苦海驛,沒少被他嘲笑,一聽就是個倒黴地方。
鄒鳳招呼手下的弟兄們,把裝備都卸了裝車往知府衙門推,往後咱就是官了,要走仕途,要多學習、好好給大帥幹活兒,把驛站弄好了,將來我往上挪挪屁股,驛丞肯定要從你們裡頭挑。
但等到走馬上任時候,鄒鳳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
他心說:我是上任驛丞,好歹給我點屯放驛站的糧食吧?實在不行放點農具,我過去開墾土地。
可元帥府不產糧食啊。
囊謙知府楊鼎瑞親切為他送行,臨走也沒啥禮物,真正屬於驛丞的只有一塊鐵印、一張委任狀,剩下的就是一個勁兒往他們的小車上裝元帥府特產。
十二個包括什長、勇長、掌令、火長在內的獅子兵,剛剛把一身裝備卸下,裝在小車上推到知府衙門,哪兒知道知府衙門清點一番,不但把原有裝備給他們裝車,還添了點新東西。
腰刀長矛、騎弓神銃、抬槍火藥、扎甲棉甲、氈帳被服,不但這些東西都還在,知府衙門還給他們放了三百支箭、三大桶火藥、一百多塊茶磚。
甚至還往車上裝了門囊鎖謙莫堡炮兵千總黃勝宵的七十斤的猞猁孫。
猞猁孫是黃勝宵照著獅子炮做的小型紅夷炮,大名叫山貓,但囊謙的駐軍都管這玩意兒叫猞猁孫。
這一套裝備給他裝得心裡直突突,他從西寧跟大帥南征都沒帶這麼多武器裝備。
鄒鳳對楊鼎瑞問道:“楊老爺,我這個黃源驛,是被敵軍佔著呢?”
楊鼎瑞連忙笑眯眯地搖頭:“沒有沒有,那邊上人煙稀少,你們過去得打獵。”
滿心犯嘀咕的鄒鳳帶十一名獅子兵走馬上任,才弄明白,楊知府啊,是文人,講話比較婉轉。
那他媽叫人煙稀少?
別看人是往北走了,那鬼地方地勢比囊謙還高,能把牛犢子凍死。
三站之內方圓百里,攏共住了倆番民部落、一個蒙古部落,攏共不到兩千口人,還都他媽是遊牧,根本見不著個人,野驢都比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