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河的傍晚,晚風捲起青草混著野花香的味道,掃過河谷的獅子軍營地。
樊三郎在半袖鎖甲的腰間繫了件小襖,按著腰刀行走在左營的營地裡,目光越過一個又一個休息計程車兵,搜尋著布赤的身影。
作為元帥府唯一一名女千總,布赤很好找,因為巴桑這個營非常特殊。
在正常軍隊裡,沒有戰鬥任務的時候,軍官們會有序地給各部隊安排任務,即使沒有任務士兵們也會自己幹自己的事,幾乎沒幾個人是閒著的。
但是在巴桑的左營裡,大多數士兵主動性極低,長官讓他們幹啥他們就幹啥,長官不安排的事的時候,他們就啥都不幹,只是蹲著。
有可能會小聲聊天,幾個相熟計程車兵聚在一起,偷偷摸摸的,聊聊自己留在囊謙的婆姨和娃娃,聊聊偉大的大元帥賜予的牛羊和土地,談談想辦法在戰場上立個功的事。
他們花了很長時間才剛剛習慣農民的身份,那麼多五花八門的鐵質農具還沒認全呢,康寧府衙門一紙徵召,又舍了婆姨舍了地成為士兵,但人們心甘情願。
過去他們也是有家的,不論那是個樓梯下頭還是一間黑乎乎的多人小屋,亦或一個羊圈,都有家,甚至有些人還有老婆孩子,只不過那些東西都不屬於他們自己。
元帥府為康寧帶來最大的改變、也是最穩定的舉措,其實不是沒收貴族土地,而是設立衙門頒佈法令。
劉承宗讓人們合法地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財產。
很快,樊三郎找到布赤的位置,那個軍隊裡的瘋婆子正在給士兵上課。
在獅子軍的將領眼中,布赤是個被酷刑嚇到半瘋的瘋婆娘,可是在左營大部分士兵眼中,布赤是個能溝通鬼魂的巫女。
布赤神神叨叨的對士兵講述一些奴隸被貴族折磨而死的經歷,時不時摻雜幾個漢話詞語,教給身邊計程車兵。
樊三郎抱著胳膊站在遠處看著一切,面上既不像別人聽得那麼認真,也沒有半分嘲笑之色。
因為她知道,這是千總布赤工作的一部分。
劉承宗在囊謙給布赤安排這項工作時,樊三郎就在營帳裡。
溝通鬼魂既是受到驚嚇的後遺症,也是布赤在軍中的保護色,一個婦人想在軍隊中保護自己已經非常不容易,更別說控制一大群男人。
劉承宗本身是個反感裝神弄鬼的人,但是在這種大量士兵沒有軍事素養,且漢人軍官與番民士兵溝通仍存在困難的情況下,因勢利導,他需要一個巫師幫他引導士兵。
實際上布赤在殺死帶領他們的軍官之後,耳邊喋喋不休的幻聽就停止了,後來說出來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其他奴隸親身經歷的暴行。
人們聽這個瘋女人的話,一方面是布赤深得元帥府信任,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有呼風喚雨的能力。
她這項專業技能來自劉承宗,帶兵打仗的將軍有幾個不知曉天文地理的,但在奴隸們眼中,這是能溝通天地神明的巫師才擁有的能力。
看見樊三郎站在遠處,布赤提前結束了今天的迷信時間,快步走來詢問樊三郎的來意。
布赤身上幾乎有西番女子的所有優點,任勞任怨、勤懇努力,學起漢話來也很用心,如今不單能簡單交流,還能在軍隊裡擔當半個老師。
樊三郎摸出一對綁在鞋底的鐵爪遞給布赤:“你有個丈夫是鐵匠,營地沒鐵,用馬骨做很多,爬山要用。”
布赤接過鐵爪,低頭仔細看著,隨後問道:“大帥……議出進攻了?”
這雙爬山用的鐵爪誕生於陝北的黃龍山之戰,不過在那之後獅子軍再沒有在山上打過仗,想在軍中找這東西還真有點不容易呢。
樊三郎已經習慣布赤說話缺少詞語,稍加理解後笑笑,搖頭道:“還在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