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能站在高空俯視,一定能發現河湟谷地正在燃燒。
從湟水源頭到黃河河口,在這場因元帥府搶糧與陝西封鎖共同塑造的大禍中,百姓的怒火讓每一座莊園化為冒起青煙的遺蹟。
但大禍的始作俑者似乎從來不在乎他們的憤怒,只是進兵。
一邊是元帥府自西向東急進,把各地搶掠的百姓紛紛收編,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人們為了活命只能向東逃竄。
另一邊是西寧副總兵莫與京從東向西行軍,麾下東征西討的老將勢要將賊人斬盡殺絕以除民患,但麾下河湟士兵臨陣皆炮火向天而不向敵,把賊兵向西驅趕。
整個河湟谷地的農民軍被雙方擠壓,除了願意投降元帥府的,剩下的桀驁不馴之人俱逃到碾伯等處,煽動碾伯駐軍作亂,匯成一股不小的兵勢。
曾在高店子營參軍的黃澄就在其中,他的行動一切順利。
身邊有二十名元帥府老兵協助,還透過李萬慶得到裝備支援,輕而易舉攻陷數座莊園圍子,聚集了數百個好手。
不過數日之間,走地雞飛上枝頭變鳳凰。
但黃澄對這樣的結果很不滿意,如果不是元帥府在他身邊安插的‘顧問’建議,他這會已經跟其他首領合兵組成上萬人的義軍了。
那不是想搶誰就搶誰?
偏偏,他身邊的老兵一致建議他不兼併別人,只收攏有從軍經歷的營兵、旗軍或驛卒與民間身強力壯的好漢。
這幫元帥府的人整天跟他同吃同睡,有心反駁又不敢反抗,以至於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不過跟別人合兵的機會轉眼就來了。
原本他想去西大通河堡附近進攻魯土司,那是元朝脫歡的後人,土司府應當有大量財貨,不過還沒等他向東進發,東邊潰敗群賊就一波接一波地跑過來。
人們都說朝廷的西寧總兵向湟水進兵了,兩邊被攆著跑的群賊被積壓在碾伯,來自湟水三百里的各路首領齊聚一處,推舉出一個名叫馬安邦的首領,得出了合兵向南跑的結論。
因為祁國屏和劉承祖爭奪鎮海營的權力,收買種痘醫師,使鎮海營種痘死了一百多個士兵,儘管事後劉承祖將那種痘醫師斬首示眾,還是使許多士兵與基層軍官離開軍隊。
馬安邦就是當時離開鎮海營的軍官之一,他是管隊出身,沒等到糧價飛漲就率部脫巾,趁西寧以東、蘭州以西局勢不穩聚眾落草打家劫舍。
等到亂局已定,更掌握先機攻佔碾伯所,號稱馬南王,成為此次河湟叛亂中漢番共舉的大首領。
黃澄想勸他投奔劉承宗,但馬安邦有自己的志向。
“朝廷在東、帥府在西,誰不想佔領河湟?這會投奔帥府,我們會落得什麼下場,是元帥會就此罷手,還是把我們安插地方?是馬前卒,和莫與京打仗的馬前卒。”
“北邊有魯土司和甘肅邊軍去不了,但我們數千之眾可以南下沈家峽,退可渡黃河進黃南,河州衛不敢向西進軍,帥府也在那裡兵力薄弱;更進一步,坐觀兩軍成敗,帥府勝我們就投帥府攻朝廷,朝廷勝我們就受招安攻帥府,難道不比現在就投降好嗎?”
黃澄傻了:還能這樣嗎?
細細思索,就連黃澄都認同了馬安邦的計劃,更不必說叛亂中的其他人了,數千營兵旗軍農民工匠組成的隊伍捲起征塵奔赴南方的沈家峽河谷,只不過這條路,也沒有那麼好走。
因為沈家峽河谷背山面水的地方,有一片與紫禁城太和殿相仿的宏大建築群,名叫瞿曇寺。
這座三地交界番民裡最大、也是最有權勢的寺廟建立於洪武二十年。
那時明太祖底定中原,明軍攆著北元殘部在青海奔逃,不明真相的番部也跟著到處亂跑,僧人三丹羅追在此地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