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獅子的行軍路線讓陳奇瑜心裡發毛。
陳奇瑜沒有什麼手段來確定劉承宗主力的行軍路線,只能依靠城池陷落來自我判斷。
他一直在西安府城裡等著西邊興平、鄠縣被攻陷的訊息,但直到乾州都打起來了,渭河北岸的興平、南岸的鄠縣還像沒事兒一樣,斷斷續續給他回報元帥軍馬隊過境而走的河畔風景呢。
這也太反常了,就好像劉承宗知道他要把乾州當作西安府城的防守外援一樣。
現在陳奇瑜看身邊兒每個人,包括躺在榻上起不來的練國事,只要盯著看三秒,就覺得這個人臉上露出了作為叛軍諜子的蛛絲馬跡。
而另一邊的乾州城南城關上,段復興則面上發麻,以無奈目光看向南邊大塬。
乾州歷來是富庶之區,以北面梁山有唐高宗李治與武則天合葬的乾陵得名。
乾州城池龐大堅固,有內外兩城,內城叫子城,城週五裡,是唐代的奉天舊城;外面的叫羅城,則是後來增建的新城,城周十里,高兩丈二尺,城上馬道寬三丈,城外同樣有三丈寬兩丈深的護城壕。
內外兩城的城土都是用石灰、砂子、硝根混成的三合土,強度很大,又在萬曆二年包了磚,整座城有六座城門,俯瞰就像一隻頭朝北臥著的烏龜。
因此也有龜城之名,當地有民謠:乾州城、九里三、龜城望梁山,九樓八澇池,七十二個半巷子。
不過如今梁山只剩一半,當年黃巢率大軍過乾陵刨墳,挖錯了方向,在城北留下一條十幾裡地長、十幾丈深的黃巢溝。
陳奇瑜之所以命段復興至此防守,就是這座龜城不僅模樣像龜,同樣擁有如龜殼一般的防守能力,它的城牆高度適中,底厚近二十米、十米的面寬也能在炮戰中保持極強的防禦能力。
最關鍵的就是面寬,也就是城牆頂部的厚度,底部厚度在防禦火炮方面沒啥用,就沒有火炮能把夯土城牆轟塌,很多城牆被火炮攻開,都是因為面寬不足,無法佈置紅夷大炮。
因為紅夷炮畢竟是萬曆、天啟、崇禎年間的現代火炮,身管長,炮車更長,而城牆多修造於早年間,本身修建城牆時就沒有考慮到佈置這種火炮。
它轟擊起來還會帶著炮車後坐,馬道稍窄一點兒,開炮就得掉下去。
所以很多地方的守銃為了避免這個短板,臨戰時乾脆使用帶輪的炮車,直接以固定木架炮位來作為守城軍械;又或者在城牆內側搭建支撐棚樓,以延伸馬道寬度。
此時段復興與乾州知州楊殿元並肩站在西城關的新泰門上,望著南邊平坦大塬上相互對立的兩座大營,都屏住呼吸,神情一個比一個慎重。
因為城外這倆營雖然昨天夜裡打了一仗,但今天早上就開始互通使者了,這會兒正談判呢。
西邊是元帥府臨洮旅師襄的軍營,昨天午後引三千臨洮兵率先一步抵達城外,一邊對乾州城勸降一邊修造營地。
東邊是叛兵楊國棟的三千以脫伍邊兵為骨幹的叛軍營,昨日傍晚抵達城外,馬不停蹄向修造營地的師襄發起衝擊,僅半個時辰就以數百雙鎧重兵硬填平一道壕溝、拔掉兩重營柵,差一點就打進師襄的轅門了。
這人不是世勳世祿的宿將,只是楊國棟這個名字太大眾,單是元帥府手下如今都有兩個楊國棟了,一個是土司、一個是勳臣。
這個楊國棟是陝西巡撫標營的老兵出身,這個出身其實還挺高的,至少巡撫標營計程車兵在這幾年都不會捱餓,所以是沒怎麼吃過苦的人。
楊麒還在巡撫李起元帳下擔任撫標副將的時候,楊國棟就在撫標當兵,楊麒被調到固原的時候,楊國棟才落了個軍官的身份,在軍中擔任百總。
後來楊總兵在征討西北叛軍的時候丟了,楊國棟跑回固原鎮,趕上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