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軍向東大舉調動,瞞不過以寶雞郊外為據點的諸路明軍。
同一時期,曹文詔、左良玉等人也藉此時機,在鳳翔府廣派信使深入民間,向地方散佈訊息。
一時間整個鳳翔府戰雲密佈,像什麼十萬明軍攻入鳳翔,元帥軍向東倉惶撤退的假訊息傳得滿天飛。
但是很快,三五成群的蒙古騎兵就從東邊蜂擁鑽進鳳翔,為仍心向帥府的窮苦百姓帶來令人振奮的訊息:邠州乾州,兩座重鎮同日陷落!
而作為鳳翔府守將的王文秀,則接到來自劉承宗處,更為清晰的戰報。
邠州打的是巷戰,負責圍攻邠州的將領任權兒率軍抵達邠州的第二日,守軍就向城外軍隊發動襲擊。
張應昌一開始就打算背城列陣,在城下打一場防守反攻。
這個戰術有點魯莽,畢竟任權兒所率兵力,對邠州守軍其實威脅不大,沒有強行攻城的機會。
但他實在遏制不住想罵街的心情,只有出城兩軍才能離得足夠近,近到他能遙指任權兒鼻子痛罵。
正好兒曹變蛟對此一拍即合。
他倆是實在想不通,怎麼幾日之間,朝廷的延安柱石搖身一變就成了叛軍賊黨?
他們麾下率領的軍隊也沒反應過來,心裡還多少留著舊情。
但他們顯然想多了。
如果說身處大明,對延安營軍官軍兵帶來的感覺是矛盾,那麼對延安衛的旗官旗軍來說,就是不自在。
延安衛始終都是大明最忠於劉承宗的軍隊。
因為他們跟延安營的存在基礎不一樣、獲取利益的方式也不一樣。
延安營從一開始,人們加官進爵改善生活的方式就是‘打劉承宗’,即使是心照不宣的假打,那也是一種對抗。
而延安衛能在延安府存在的根基,就是因為延安人認劉獅子這個牌子,因為這個牌子,闖王會給他們糧、地方百姓會跟他們互通有無。
甚至在本鄉里斷水的情況下,人們會暫時到水利設施最好的延安衛軍田勞作,以待河流水位漲回來。
這一切,都靠著任權兒是老劉家西遷之後,在延安府的最大遺產繼承者。
他手下的千戶,不是劉四爺的佃戶石萬鍾、就是跟劉四爺沾親帶故的陳汝吉,最次最次,也得是個黑龍王廟山的鄰居魯斌。
而作為繼承者,他既有獅子營對延安府百姓攢裡並甲的恩德,也有對府衙胥吏的接濟,更有對地方大戶豪家巧取豪奪的震懾。
任權兒不在延安府宣佈收稅,就是各縣保甲及鄉里百姓最尊敬的人。
只要過路旗軍亮明身份,人們就不會毆打、洗劫、綁架過路旗軍,也不會故意把他們引到地雷陣炸上天,更不會給他們駐紮的信地水井下毒。
這種待遇比宣佈延安府免稅的陳奇瑜還高。
此時的任權兒哪兒顧得上明軍,他麾下石萬鍾、陳汝吉、魯斌這些延安衛軍官,精神上都處在虎歸山林、加官進爵的亢奮之中。
他們這些年就沒正經打過仗,總沉浸在日復一日的枯燥訓練裡,唯一的樂子就是沒收友軍非法所得。
如今看見張應昌出城列陣,任權兒一聲令下這幫人就展開接敵隊形打過去了。
雙方拼鬥一個時辰,殺傷相當,隨著天色漸暗,延安衛旗軍向後撤退,明軍也在金鼓聲中收隊,有序撤入城中。
但當天夜裡,邠州城東門開啟,鑽出一隊平涼衛旗軍跑到任權兒軍中,招呼他們進城換防。
任權兒一方面害怕上當,另一方面手上也確實沒多少能用的兵。
延安衛的嫡系軍隊一多半都在傍晚拼殺中累得沒了力氣,另外一小半還得留著監視祖承勇,因此僅派四百人先行入城,試探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