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照舊。
儘管延安衛的官軍已殺向老廟莊剿賊,黑龍山鄉勇仍不敢輕鬆。
劉承宗堅守崗位,帶齊戰馬甲冑,在石、郭二人陪同下挖好了壕,睡了一宿。
上午吃過飯閒著也是閒著,回到傢伙食水平比魚河堡好太多了,劉承宗也恢復了訓練。
訓練一方面是他,一方面是戰馬。
俗話說久病成醫,當兵的時間久了自己也能制定訓練計劃。
他對戰馬的訓練計劃甚至比自己那份更成熟。
他為紅旗每日製定的運動量都不同,頭天是慢走、次日就快跑、三日練疾衝、四日練追逐、五日習突撞,如此週而復始。
還要對坐騎進行每日的常規訓練,即以一里為距,先小步溜達、再緩步慢跑,之後甩開馬蹄大跑、再放慢速度小跑,最後全力賓士。
如此持之以恆,戰馬不但有較優秀的耐力與速度,還會記得衝鋒過程中保持體力,熟悉單次作戰中的接近、騎射、追逐、遊鬥乃至衝擊追擊的戰鬥次序。
這些老技術紅旗都記得,在魚河堡火器兵操練時經常被拉去聽音,它連火槍火炮都不怕,排除因過去兩年經常吃不飽而受損的體力,這確實是一匹底子極好的戰馬。
要是有充足口糧悉心養上半年,紅旗能馱著全身披掛的劉承宗日行六十里再打上十個回合。
這幾乎是馳擊的極限,再遠就得多備兩匹馬了。
紅旗的訓練結束,日頭已經升高,劉承宗翹首望向北方卻不見動靜,只得牽馬轉回山道,卻在南邊瞧見了人影。
蟠龍川的官道上,自南邊行來兩個人影,二人面容相似。
稍年長者頭戴紅纓毛氈范陽笠,身著紫花短襖揹負行囊,臉、脖蒙著擋沙白棉巾,提一根夾棒刀昂首闊步。
更年輕那人頭戴藍髮巾,身穿藍棉袍,腰繫素寬頻足蹬短棉鞋,背長刀一柄亦步亦趨,時而機警望向左右。
看上去二人皆孔武有力,且以那年長者為主,直朝黑龍王山而來。
官道上出現這樣的人,不免讓劉承宗注意,他叫起了石萬鍾,跨上紅旗策馬下山,隔三十餘步放出一箭射在二人腳下,叫道:“你倆從哪來,是何人物,各持兵器鬼鬼祟祟,來我山作何打算?”
“誒你這人好生無禮,我等……”
那年輕藍袍漢被劉承宗的羽箭驚了,氣呼呼解下背囊提起長刀便要過來,被稍年長者止住,那人拉下擋在臉前的面巾,笑道:“獅子有本事啊,敢拿箭射你孃舅了!”
待面巾撤下,劉承宗定睛一看,滾鞍下馬跑上前拜倒:“舅舅!”
來人是他舅舅,名為蔡鍾磐,家住渭北耀州的三原縣城,年少時當過募兵,後來在商貿發達的三原、涇陽一帶給商人送貨,時常途經延安府便給倆兄弟帶些好玩的、好吃的。
劉承宗見是舅舅來了,見禮後便轉頭對石萬鍾道:“石大哥,你代我回家跑一趟,跟我娘說舅舅來了。”
聽見這話,石萬鍾應下便往回走,被蔡鍾磐帶著尷尬神色叫住:“誒,獅子這事不急著說,你先聽我說。”
劉承宗自是點頭,卻不見蔡鍾磐發話,直到石萬鐘有眼色地避到一邊,才開口小聲將事情娓娓道來。
蔡鍾磐身邊的年輕人是他妻弟,名叫陳汝吉。
從去年起,蔡鍾磐居住的耀州三原縣城便有群賊出現的蹤跡,大量平民湧入縣城,讓城內糧食嚴重不足,又在群賊環伺之中,一旦圍城便不攻自破。
在渭北、陝西,三原與涇陽構成西北地域的商業中心,造就了一大批在地和旅外商人。
發達經濟的同時也文教興盛,陝西督學署就駐於三原,功名家庭極多,也使得三原名宦輩出,擁有穩定計程車紳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