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熊孩子再淘氣,陸蘿只要裝哭裝病,都能讓尉茂收斂了壞脾氣認錯,可是今天不管用了,陸蘿抖嘴都差點咬到舌頭了,見兒郎仍舊提防她,她只得煩躁地把婢女搡開,全攆出去。
“唉,茂兒,你真一點兒都不想念阿母麼?阿母不訓你了,來,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都長變樣了,來。”
尉茂這才進屋。
陸蘿好氣又好笑:“總抱個盆幹什麼,放心吧,你已經大了,阿母不會打你了。”
尉茂低聲解釋:“阿母離家那天,用這個盆洗的臉,可能阿母忘了,那天早上我站在你旁邊,我和阿母的臉影一起照進水盆裡,等你們坐上馬車都走了,我沒讓僕役倒掉那盆水。我守著盆站了兩天,每次戳動水面,心和水一樣晃得難受。”
陸蘿這次是真掉眼淚,向幼子伸出手臂。“阿母記得,怎能不記得呢?”
尉茂也落淚,跪步上前,他把淨亮的銅盆照著自己和阿母。“阿母沒變樣,我確實變了,一個盆太小,盛不開我了。”
對不起了阿母,以後我只想和窈窈一起洗臉,照銅盆。
此時此刻陸蘿哪知道兒郎是這種心思,她根本沒思索話裡的奇怪,把孩兒緊緊摟住!
“我的兒!你這傻孩子,以後不準這麼說話,你想讓阿母心疼死啊!茂兒放心,阿母這次回來,就是要帶你一起走的,以後咱們一家人在洛陽生活,再也不分開了。”
“那我義父怎麼辦?”
“你義父他……什、什麼義父?!”陸蘿差點沒反應過來,她掃一眼書案上那些志怪傳,趕緊抹乾淨淚,抓住尉茂的雙肩詢問:“你跟阿母說實話,你給你兄長的信裡說的事,你是真存了不認父母的天殺念頭?還是怨我們把你舍在平城,賭氣說的胡話,為著故意氣我們的?”
尉茂搖頭:“都不是。”
陸蘿心急催促:“那是什麼?說啊!”
“幾個月前,有個擅射箭的匪徒挾持我,還虐打我……”
“什麼?!”陸蘿瞠目,暴怒。
“元刺史為了救我,連武器都當著匪徒的面扔掉,換他自己當人質。事後我去感謝他時,他眼傷正發作,身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兒……兒真的可憐他。”
陸蘿:“他不是有倆從侄?”
“畢竟是從侄,元刺史只想盡撫養之責,不想用病痛拖累元珩和元瑀。現在都如此,等元珩、元瑀成家以後,元刺史的生活更孤涼了。”
陸蘿被說得不好受,但同情歸同情,感激歸感激,不能用兒子去還恩啊。“瞎說,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以後再娶妻,多納妾,生出自己的兒女不就行了。”
尉茂:“不會娶了,其實元刺史早年喜歡過一個姓魯的女子,那女子還生了一兒郎呢,隨了那女子的姓,叫魯飢沒。”
“啊?天哪!後來呢後來呢?”陸蘿最喜歡聽宗室、勳臣的隱秘情事。
“後來為了躲元刺史,去了蕭齊,再後來聽說都死在戰亂裡。”
“哎呀,這個……有點慘了。”
“此事是我求了刺史府裡的苟主簿告訴我的,阿母千萬別往外傳。”
“肯定不往外傳。天呢,魯飢沒,可憐見的,聽著就不是好命的。”
刺史府。
元志接連打了好幾個大噴嚏,鼻音囔囔道:“怎麼回事?難道誰在說我壞話?”
對面記錄文書的苟主簿回句:“肯定不是我。”
元志繼續說正事:“今年入冬的祿俸提前發放,趙芷雖說辭了長史一職,但得算上她的。”
“郡署、各縣署、鄉里要協助百姓加緊修窖、修繕房屋,應對好寒冬。上月各縣、各鄉里報的無期親、無大功親的老者、疾者,都核實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