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當著梁女官面詢問一名羽林禁衛:“敢問勇士,現在是幾時幾刻?”
禁衛軍晝夜換崗的時辰為卯時,此人約算著時辰說道:“過卯時一刻了。”
尉窈揖禮道謝,告別阿父,再次走進永巷長道。昨天的雨把道路灰磚的顏色浸深,每隔一段相等距離,都有小宮女或閹者在清理才長出的小草,及高出磚縫的淤泥。
剛才梁女官在城門禁衛跟前不敢甩臉色,現在開始不耐煩催促:“講師快走兩步。”
“本來就遲了,請講師跟緊我等。”
“昨天我告訴過講師吧?宮學的規矩是卯時半講學,只能提前開講,不能延時下課。”
尉窈沒回應對方的任何話,到達奚官署,另兩名記錄女官也還是昨天之人,年紀最長的張供人埋怨:“怎麼才來?”
梁女官冷臉冷言:“路上我已經緊著催尉講師了。”
尉窈不做辯解,遲了就遲了,過後如果追究她的錯,有城門禁衛的報時可以作證。昨天被驅逐的三名宮學生沒有補人,尉窈坐到講席位置後詢問:“昨天佈置的功課有誰完成了?”
功課是熟背詩、序、傳、箋。
十三名宮學生無人舉手。
尉窈:“昨天初來宮學的路上,我聽到我後方的宮女以你們為傲,她誇說齊興學舍的宮學生可厲害了,都把講師問結巴了。”
門外,梁女官書寫的動作停,她趕緊回想昨天早上小宮女說這句話時的情景。
不等她回想清楚,尉窈又道:“當時我前方的女官以‘正常’二字,證實你等都具備極為紮實的詩學基礎。能把講師問住的你們,為何完不成我佈置的背誦功課?”
此刻梁女官臉皮抽動,手腳又冰又麻!
完了!她當時確實犯糊塗,確實回宮女“正常”二字。
她的女官前程徹底完了!
張供人和旁邊的孟供人則面露冷笑,把尉窈這兩段話詳細記錄。
在宮裡,級別再低的女官都是從一場場明爭暗鬥裡殺出來的,兩名供人女官怎能琢磨不明白?小宮女誇讚齊興學舍的話沒什麼錯,因為誇的是事實,但梁氏回的“正常”二字可不一樣,代表著梁氏對蕭齊俘虜學識的認可,對朝廷徵召講師的學識卻極度蔑視。
往嚴重了說,梁氏蔑視的是大魏儒生!
“背誦是詩學的基礎,我不再多勸你們。今天講解衛文公建國興國的歷史背景,每人做好筆記……”尉窈開始講課,至於梁女官,自有對方的仇敵抓住這個機會置梁氏於死地。
午時,詩《定之方中》講完。
張供人送尉窈離宮,囑咐道:“女郎一定要記得,後天去縣署詢問講學情況,女郎年紀這麼小,如果能被宮學留為常教講師,前程必然大好,詩學聲名也會傳得更廣。”
“是,有勞女史了。”
尉茂果然和阿父一起在千秋門外等她,尉窈向張供人再次揖禮,目送對方走離,她終於敢舒口氣,展露笑容道:“今天講詩也順,女官讓我後天去縣署問訊息。”
“太好了!”尉茂出主意:“這裡離濛汜池近,才下過大雨,池水必定有滂沛吐霧之景,夫子,窈同門,咱們去那邊吃完午食再回宜年裡吧?”
尉窈歪頭朝阿父撒嬌。
尉駰暗暗嘆氣,只能答應。
此池的“濛汜”之義,指神話傳說裡太陽沉落的地方,引申為人們的暮年,所以垂暮之年,又被叫作濛汜之年。
濛汜池頗寬廣,只能夏天觀賞,到了冬季則池水枯竭。在池周圍可以吃到新鮮的魚羹宴,還有許多售賣“孝”字香囊的貨郎擔著貨筐來往吆喝。這些貨郎太討厭了,見到老少一起遊逛的就上前,同樣布料、絲線的香囊,他們賣的貴了許多,買了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