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以後,秦立已除去冠帶,跪於開封府包拯面前。
包拯問道:“秦立,適才展護衛已將他在太康縣所見所聞稟報於我。本府且問你,無塵大師一案,你明知沐晴雲不是兇手,為何要屈打成招,冤枉於她?”
秦立猶豫了一瞬,道:“犯官……有不得已的苦衷,雖知道真兇是誰,卻不敢捉拿,就想了個法子找人頂罪。”
包拯道:“真兇是誰?”
“犯官不敢說。”秦立卻又不言語了。
包拯也不迫他:“那我們就先說另一件事。”
秦立暗自揣測是何事,只聽包拯道:“無塵死後,煙霞寺裡丟失了一件曠世奇珍,乃是一尊水晶所制的佛塔。”
秦立的心中一驚,暗道此事應該只有他和師爺知曉,怎麼包大人竟會得知,看來終究是壞事了。
包拯觀他神色,問道:“此塔由你在七月二十五那日送給了慶王爺賀壽,可有此事?”
秦立欲哭無淚:“確、確有此事。”
包拯緊接著說道:“無塵大師死後是你和王有志首先發現,寺裡丟失的寶物出現在你的手上,接著你將沐晴雲屈打成招,判為殺人兇手;如此種種,本府不得不疑就是秦立你謀財害命!正因為你就是兇手,所以才找人頂罪,妄圖掩蓋真相!是也不是?!”
秦立慌道:“絕非如此啊大人!大人明察,我只是拿了塔,卻不曾殺人!”
包拯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緩緩道:“那你,可還有話要替自己分辯?”
秦立道:“有、有。大人容我細稟。我從煙霞寺帶走的那尊水晶塔,並非謀財害命所得,而是無塵臨終前交託給我的,本是託我帶給靜安寺,只怪我一時糊塗,將它送給了慶王爺賀壽。至於無塵的死,則是另有緣故。此事還要從多年前說起……”
原來,無塵俗名蘇念遠,他與秦立、郭楷現今的寵妾許慧娘是多年的街坊,也是從小一起玩耍的朋友。待到幾人年歲漸長,蘇念遠與許慧娘更是相互傾心。蘇、許兩家都是生意人,也算門當戶對,正商議結親之時,戶部尚書郭家卻先一步派人來許家提親,要許慧娘做郭楷的小妾,許家懼郭家勢大,不敢不答應。出嫁那日,許慧娘不依不撓,然而還是被塞進花轎抬進了郭府。
蘇念遠從此一病不起,請盡十里八鄉的郎中也無用,年紀輕輕卻似行將就木。直至一日,一遊方僧人到他家化緣,聽說了此事,便道:“那些個大夫的方子,保得住你的命,卻治不好你的心;若想自救,不若皈依佛門吧。”僧人走後不久,蘇念遠就隻身上了煙霞寺,從此了斷前塵舊事,法號無塵。蘇家父母兄弟起初也去寺裡勸他回來,他便避著家人不見,日子久了,他家人也就作罷了。
那時秦立正值在家備考科舉,閒時便到山上去看看他,只是談經講禪、下棋飲茶,他倒是樂於相見的。也許是無塵真有佛緣,不過兩年,便成了老住持的首席弟子,老主持圓寂後,他又繼任了住持之位。
這些年來,除了秦立有時去看他,已經出嫁的許慧娘也曾到過煙霞寺與他相見。秦立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後來曾遇見過許慧娘兩次,一次是秦立在禪房門口正好碰見許氏出來,臉上猶有淚痕;另一次是在寺外的楓葉坪,許氏曾與他說道:“我今日來是見念遠哥的,誰知他竟避而不見。難道他不知道我有多牽掛他?真羨慕你,至少可以和他像從前一樣談天說地。”秦立便問她在郭府過得如何,她道:“郭楷對我倒是千依百順,但我的心早已給了念遠哥,只能在郭府如同行屍走肉般地活著。也不知該怪郭家,還是怪造化弄人,讓我們陷入這般境地?”
說了這些過往,秦立又將案發當日在寺中如何遇見郭楷,如何看見無塵身死,無塵臨終前所言,都一一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