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有半盞茶功夫,王世林才抬起頭來,只見他的臉上佈滿了淚痕。 “各位大人,今日出現此等變故,其實說起來,也是在犯官意料之中的,或者說是早晚都會發生的事。 只不過,是犯官一直以來都抱著一份僥倖心理而已。 事到如今,犯官也不瞞各位大人。 今日事發,犯官心中有後悔,也有恐懼,但……”王世林說著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同時還有一絲輕鬆。 就如同頭上一直懸著一把刀,隨時會落,卻不知幾時真的落下來。 如今,刀真的落下來了,心裡反倒踏實了。 此前,犯官也曾心生過埋怨。 埋怨自己當初不該貪圖祝雍內閣閣老的門第結下這門親事; 後來,又不該受祝雍要挾。 當祝雍拿犯官的女兒做要挾,逼犯官與他同流合汙、一同撈取不義之財時,自己不該屈服應下。 當時,犯官應該及時稟報朝廷,接回女兒,及時止損,而不該一錯再錯。 如今,不止害了一個女兒,還害了犯官的全家老小。 然而,在來這裡的路上,犯官又想了很多。 與其怪祝雍的逼迫、脅迫,怪祝雍坑害了自己,倒不如怪自己的貪心坑害了自己。 先是貪圖他內閣閣老的門第,又貪圖祝雍擺在自己眼前的巨大利益,說到底,是自己沒有抵擋住金錢的誘惑。 如果不是自己貪心,也不會任由祝雍要挾。 祝雍要挾自己,自己就隨波逐流,與他同流合汙了,怪來怪去,終究還是要怪自己。” 聽了王世林的話,沈澤、潘屹和葉德明彼此對視一眼,心裡同時都在想著,這是前車之鑑啊! 自己在今後的仕途上要時刻謹記——不該貪的絕不能貪!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恐怕就是百年身了! 事到如今,王世林或者是想開了,也或者是豁出去了,無論是自己、是祝雍,還是與他們串通在一起行事的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王世林都再沒有一點遮掩隱瞞。 他們在一起都做過些什麼?如何撈取的金銀? 是在江堤修繕、河壩加固的工程中偷工減料,以次充好,貪了多少錢款; 還是在修葺行宮、擴建寺廟時虛報瞞報……等等等等。 他們在哪些個工程上貪墨過多少銀錢?貪墨的銀錢又是如何分配的? 所有這一切,王世林全部都供述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王世林將所有人、所有事供述完畢,便再不多說什麼。 見書吏將記錄好的口供拿了過來,自己直接接過筆簽字畫押。 之後,王世林低頭站在原地,再不出聲。 沈澤看著站在下面的王世林,微微搖了搖頭,“來人,將王世林押入大牢,帶丁顯上堂。” “遵命,大人。”兩旁皂隸過來,將王世林帶了下去。 坐在公案後的沈澤、潘屹和葉德明三人,看著王世林下堂去的蕭瑟背影,幾乎同時嘆了口氣。 蕭誠毅則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的女兒。 他還擔心自己的女兒在這種地方,聽著這樣的庭審,或許坐的時間長了會覺得無聊。 也或許會睏倦。 結果低頭一看,蕭雨珠那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正閃閃發光地,一眨一眨地看著堂口,似乎是在等著看下一個帶上大堂的人是什麼樣的。 蕭誠毅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自己的女兒還真不會像別人家的小孩子一樣,只會貪吃、貪睡、貪玩,不諳世事。 自己的女兒。或許真的天生就是做大事的。 蕭誠毅抬手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柔聲問道:“珠兒,口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蕭雨珠搖了搖頭,“爹爹,珠兒還不渴。” 蕭誠毅笑了笑,說道:“珠兒若是渴了就跟爹爹說,要是困了,就告訴爹爹。” “珠兒知道,珠兒現在不渴也不困,爹爹不用擔心。”蕭雨珠笑嘻嘻地點頭。 父女倆正說著,兩名皂隸又押著一名官員走上大堂。 這名官員身上還穿著官袍,只是頭上的烏紗已經被摘去,髮絲也有些許凌亂。 此人正是戶部員外郎丁顯。 丁顯的長女,嫁的是祝雍祝閣老的次子。 戶部本就是在朝廷之中掌管錢糧的。 戶部員外郎的官職在尚書與侍郎之下,品級不算高。 然而,就算是一個戶部員外郎,在他的手中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