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晨露趴在綠植上搖搖曳曳,同霞光和諧溫存,倏地,伴隨著門被推開的吱嘎聲,它們顫顫巍巍地滑落。
參禪在外守了一夜,猛地被腳步聲驚醒,抬頭,看著檀迦從裡走出來,連忙挺直背脊,見禮道:“佛子。”
他看著地上的光,心中暗歎,佛子竟真的在裡面照顧了西域公主一夜,想著昨日在窗臺前,意外看見裡面燭火映出的身影,他心情沉重。
西域公主,儼然在佛子這成了例外,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要發生。
自古以來,成佛者皆斷絕情愛,若檀迦貪戀凡塵,要如何成佛?
俗世的愛慾,會一步步的引誘他停下修行,會用各種柔媚的手段,蠱惑他拋棄佛心,直到修行者為了這苦短的塵緣,一無所得……
參禪神色複雜,看向他,提議道:“佛子,西域公主自出寺同我們修行以來,受盡了艱苦,她只是個虛弱的女子,回到佛寺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不如……待公主病好後,派麒麟衛護她回去吧。”
若是檀迦真的動了心,那西域公主便真的不能再留在他身邊了。
從前他不說,那是因為在順境中修行,檀迦永遠不可能成佛,他那時只當西域公主是佛派來的逆境。
可如今,她已經遠遠超脫了逆境的範圍,她是愛慾的深淵,是一切貪念的源頭,佛法有言,萬般慾望之中,最可怕的便是愛慾,稍有不慎,便會跌落紅塵萬丈。
男女之情,是互相的牽制,佔有與貪求,到最後就變成了互相的牽扯不清。
檀迦從前不顯露,那是因為他的身份,令他習慣了剋制,剋制到了那種心比靜水還要平靜千萬倍的境界,彷彿任何人,都無法使他動之絲毫。
可從他決定帶西域公主出寺的那一刻開始,那貪念便有了藉口,從而那些隱秘的佔有與貪求,都會不斷地接踵而至……
他是佛子,博愛眾生,信眾們將他奉若神明,若真到了他想偏愛一人的那天,世間的諸般痛苦便不會放過他,信眾們也不會放過將他誘他入塵的西域公主。
如果檀迦明白,就應該將她送走,往後便可用所有的修行之苦,來淡化對西域公主的情,這條路他註定無法為一個人停留,最好的辦法便是放開她,送她離開。
等到她三年守節期滿,回到萬里之外的西域,屆時,她會遇見自己命定的情緣,和佛子那短暫的緣分,終會化作粉末,煙消雲散。
參禪輕嘆一聲,勸解道:“佛子,送她走吧,讓她回到佛寺斷絕對您的情,待到執念放下,佛會恩賜於她,證得善果。”
西域公主愛慕的,是身為大昱陛下的檀迦,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為了陛下而來,從來都不是為了身為佛子的他。
“您若是不放她走,三年期滿後,她怕是走不出大昱的都城。”
她會因為檀迦的情動而身死,會因為誘其佛心,被佛陀降罪,墮入阿鼻地獄。
此話一出,參禪明顯感覺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凜冽了起來。
霞光爬上素白袈裟上綴著金絲的邊角,輝光清寒。
檀迦手中的星月菩提劃過掌心,他淡聲警告:“參禪,不可妄言。”
守節三年期滿,他會親自送她離開,不會令她授人以柄。
至於那些妄動的雜念,他會用餘下的修行前去向佛陀請罪。
檀迦收回了視線,對於參禪剛剛說的話,思忖片刻。
“待她傷好,送她回佛寺,修行之期,劃為三年。”
那語氣並不是毫無波瀾。
參禪聽出了他的異樣,垂首目露悲慼。
曇花一現的泡影,讓他彌足深陷。
他知道,將修行劃為三年,是為了不再見西域公主,他將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