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迦掙扎著從榻上起身。
參禪連忙上前攙扶,道:“佛子,您身體還未好,需要好好靜養,不能下地。”
檀迦雙唇微抿,沒有應聲。
可他的目光卻是透著絲絲急切。
參禪心中瞭然,佛子定是擔心公主,所以想去看看。
可是公主為了救佛子,失血過多,加之兩日的照顧,不堪重負之下才累倒的,若是佛子見了,定會心疼。
在此之前,佛子已經明確地警告過自己,蠱毒發作的時候,不能去請公主,寧願一個人扛著,也不希望公主為了他傷了自己的身子。
可當時他那情況,若是沒有公主放血相救,怕是早就撐不過去了。
這樣的羈絆,真的不知道是緣還是劫難。
參禪心中苦笑,扶著人到了隔壁禪室,原本守在門口的樓蘭不知所蹤,他上前將禪門推開,道:“佛子,公主就在裡面。”
檀迦手扶上門沿,一步一步的,略顯艱難地朝著裡面走去。
參禪上前將門合上。
禪室裡很安靜,空氣中充斥著濃烈的藥香。
檀迦微微抬眸,一眼便能看見躺在榻上的人影。
她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紅唇褪盡血色,就那麼靜靜地躺在那裡,身形纖細到,連被褥拱起的弧度都不明顯,目光落在她垂在外側的手時,眸光微滯。
那手掌上纏著的白紗,被絲絲暗紅色的血跡浸透。
他想起自己在昏過去之前,蠱毒攻心,而今日能醒來,定是因為她又用傷了自己的身體為代價來救他。
檀迦身形微晃。
夢魘中的痛楚還未散去,如今又親眼見她這般了無生息地躺在那,他的眸中湧現出痛意,怯弱使得他怕這也是一場幻覺,他只要伸手觸碰了,她就會消散。
可他又很想靠近,他想看見她,想聽她說話。
只有這樣,才能抹去那股一直裹挾著自己的,名為恐懼的情緒。
他也會害怕,怕這一切都是假的。
檀迦站在原地良久,久到手腳冰涼,才恍惚上前,腳步有些踉蹌。
他扶著榻沿坐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半晌才伸出手,撫上了她的臉龐。
為什麼那麼冰涼?
檀迦指尖微顫。
他不喜歡她這般模樣,也不喜歡她這般安靜,太安靜了,安靜到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目光掃過桌案,上面還擺放著盥盆,盆裡的水還殘有餘溫,一旁是乾淨的白紗。
檀迦看了眼,起身去取了軟帕打溼,回來便俯身,小心地拆解著她掌心纏繞的紗布。
或許是紗布許久未換,有些粘連著掌心,他取的時候,已經儘量小心了,可榻上的人還是無意識地溢位痛吟。
檀迦心尖劇烈一動,動作更為緩慢了。
喉間湧起的癢意令他不適皺眉,他吐息微亂,隨即硬生生將那抹腥甜壓了下去。
他用軟帕小心為鹿憂擦拭完傷口,重新纏上紗布,待到做完這一切,才重新坐回到榻前,就這樣,一直看著她,不再動作。
鹿憂睡得昏昏沉沉,意識朦朧間聽到幾聲咳嗽,眉頭下意識地蹙起,下一刻,那道咳嗽聲停了,她又感覺自己眉間被什麼東西撫著,好似在安撫她,令她舒心。
她很累,精神的累意令她怎麼也睜不開眼,可她知道身邊有個人,那股冷冽的氣息一直籠罩著他,不肯離去。
“檀迦……”
她呢喃了聲。
那撫著她的指腹頓了頓,隨即撤離。
鹿憂呼吸急促了瞬,長睫輕顫,剛一睜開,便撞入了一雙盛滿擔憂的墨眸中,那裡面翻湧著,她說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