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迦半跪在地,左手佛珠拂在地上,堪堪托住了她的後頸,青絲在指尖纏繞,順著佛珠劃過時,無端好看。
他微用了些力,避免她整個人墜落在地。
他垂首一看,只見她雙目緊閉,雙頰暈紅,渾身都在打著冷顫,一點也不似剛剛侃侃而談的模樣,額間的蓮華就仿若他禪院中凌寒而開的紅梅,被風一拂,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葉頭,美麗憐人。
檀崢走近,看著鹿憂伏在他的膝頭,抵唇輕咳一聲:“兄長,這……”
“陛下多言了。”
他淡聲道,垂眸,輕輕拉開了她腕上的水袖,探出手為鹿憂把脈。
檀崢靜默不言。
他當時只是一時興起,畢竟兄長自假死便再未進宮,而今日,卻一反常態的親自來了宣政殿,同他商討疫病之事,宣紙上所寫的,同西域公主竟不謀而合。
他記得當時兄長假死時,已經為這位公主找好了退路,可是不曾想,她一心傾慕於他,甘願跪階入了佛寺。
若是尋常的女子還好,可偏偏這位西域公主,不僅心若玲瓏,還生了一副絕好的容貌。
此時看著這個情況,他隱約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或許兄長來這,也不僅僅是為了一件事。
他瞧著,輕問了句:“兄長,她如何了?”
檀迦的手從她的皓腕處收回,細心用衣袖為其遮掩。
“風寒。”
鹿憂只覺得鼻尖湧動著一股清冷的藥香,觸碰著後頸處的掌心冰涼,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往他懷裡靠去。
檀崢眸色微深,他這位兄長,什麼都好,就是太過無慾無求,如一尊沒有溫度的琉璃佛像,早已看破生死,也已斷絕塵念。
他是佛子,亦是大昱的開國君主,卻選擇在天下安定時,摒除這人間富貴,一心遁入空門。
他早已做出了他的選擇,為所有人都留好了退路,他算出一切,卻獨獨沒有算到,這西域公主對他一往情深,哪怕是他對外散言假死,她依舊痴心不改,要為他入寺守節。
可若是兄長不想,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心心念唸的人,一直都在她身側。
他只當這是一場修行,西域公主只是修行路上的曇花一現,他讓她入寺,便是想渡她,想要她摒棄心中對他的執念……
不過,誰說看破紅塵者便不能入紅塵了。
檀崢驀地輕笑了下,轉身走至龍椅處,輕輕扭動著暗道開關,瞬時,一條密道出現在龍椅之下。
“既是兄長寺中的人,便由兄長帶走吧。”
他想了想,又道:“疫病之事,還勞煩兄長出面,其餘的朕會安排。”
檀迦斂目,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抱起鹿憂,轉身入了密道。
待到密道門合上,便有內侍入門通稟,面色焦急。
殿內薰香正燃,檀崢眼神透著煙霧逐漸凌厲起來。
“怎麼了?”
內侍被看得背後一凜,跪下回道:“是關雎宮的夫人,聽聞西域公主入宮,便想著來宣政殿一見。”
可是陛下議事時,不許任何人入內,所以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攔著。
想起女子剛入宮時被自己嚇哭的模樣,低著頭哭好不可憐,輕嫋有多在乎這個姐姐,他早已察覺,前幾日還同他說要他把人從佛寺接出來,可這情況,他看著也沒有必要。
這要是見不到姐姐,估計……
想到她細弱的哭聲,檀崢莫名心中煩悶,猛地就轉身朝殿外走,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吩咐了句:“把她喜歡的那花,全部送過去。”
他實在是見不得那眼淚了,便哄著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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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昏暗冰涼,藉著牆壁上的鎏金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