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兩個!果然有古怪!” 長隨剛剛出門而去,知府樹鬱便將手裡的茶盞狠狠朝桌子上一墩,琥珀色的晶瑩茶湯濺灑在紫檀木桌面上,彷彿就成了褐色的陳舊血痕。 “哎喲嚇我一跳!” 隨意窩在椅子上鄒森本來正要站起來去抓把瓜子兒,被他姐夫這動靜兒給嚇得又一屁股坐倒在椅子裡。 “姐夫,多個丫鬟怎麼了?姓賈的這小子是有了名的好色,一個丫頭陪睡覺不夠,就路上再買一個,有什麼奇怪的?” 樹鬱本是個同進士出身,脾氣又不好,要不是仰仗著老丈人鄒和是北靜王家裡的大管家,才終於搭上了北靜王這條線,在官場上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姑蘇知府。 完全是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樹鬱才不得不時時照應著這個小舅子。 就連到姑蘇來做知府,都得給小舅子在姑蘇的巡檢衙門裡找個肥差。這小舅子沒出息,老丈人非得說必須得放在樹鬱身邊才能放心。 “一邊兒去!你懂個屁! 哪裡是隨便在路上買個丫鬟那麼簡單? 爹從京城寫信來,說賈璉那小子從榮府出來的時候,帶了一個丫鬟、兩個小廝,怎麼到姑蘇就成了兩個丫鬟、六個小廝了?” “他不是去揚州了嗎?揚州美女那麼多,別說買一個了,我要是有銀子,我買它十個八個的,夜夜做新郎。” 鄒森歪七扭八地又窩在椅子裡嗑瓜子,瓜子皮啐得滿天飛。 . 樹鬱狠狠“哼”了一聲,死忍著才沒罵出嘴邊那句“上不得檯盤的狗東西”,轉而問師爺: “不是我抱怨,他們在京裡的那些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怎麼之前都沒發現這小子原來是個‘茬子’啊? 早怎麼不派人查他、跟他、防著他啊? 搞得現在事事覺得奇怪,又事事都沒頭緒! 都說他這趟是奔著揚州去的,說是送他表妹去看林如海,怎麼又跑蘇州來了?” 師爺査多才是個刀條子臉、小眯縫眼、卻沒鬍子的小老頭,見問到自己頭上,便摸著下巴,先試探著說了句: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 看他一來就住進了林如海的老宅,可見是早跟林如海打了招呼的。” “老查,你一向說話就都是那麼不痛快! 這只是他住林如海宅子這麼簡單的事兒嗎? 林如海是當今皇上派去揚州的巡鹽御史,就是要往太上皇的勢力範圍裡頭紮上一根‘肉中刺’。 本來就夠揚州的官員麻煩的了,幸虧還有鹽政甄大老爺在那裡千斤坐鎮。 結果誰知道賈璉這小子到揚州一出手,直接就八大鹽商之首的江春,給一錘子釘死在了一個刑事案上,還一把甄大老爺也牽涉在內。 死了幾個人的刑事案啊,可不比貪腐案,想翻案都翻不了啊。 這回,恐怕甄桓也扛不住了,太上皇想包庇都包庇不了。 那個書呆子林如海,還只是個肉中刺,可賈璉這小子,是直接把揚州給扎爛了。 這麼個刺兒頭,忽拉巴跑到咱們姑蘇,不會是又要奔著我來的吧?” 査多才看樹鬱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正是這話。 這個賈璉去了一趟揚州,就把揚州折騰得塌了天,這背後可不是他賈璉一個人這麼簡單。 按說榮國公那邊,以後襲爵的就是他,他就該是咱們四王八公這邊的人,也就是太上皇的人。 可他在揚州,明顯是給林如海撐了腰桿子。 他要是跟林如海坐上了同一條船,那可就…… 東翁啊,要多多當心此人啊。 他的一舉一動,都得嚴密盯著,尤其,不能讓他和這個人勾搭上。” 査多才伸出乾瘦的兩根手指頭,在胸前晃了晃,又趕緊收了回去。 樹鬱自然明白,他說的“這個人”,指的是自己的副手——同知嚴炎。 “哼!那個嚴炎也個刺兒頭,表面恭順,心裡不滿,當我瞧不出了? 我一直給京裡寫信,讓他們想法子儘快把這麻煩人物趕緊調離姑蘇,有這麼個人在身邊,早晚是個麻煩。” 査多才是樹鬱從京裡帶來的師爺,自然知道這當中的一樁公案。 . 嚴炎乃是前科榜眼,在渭南做了三年知縣,成績斐然。 本已下了文書調來姑蘇做知府,卻因為北靜王橫插了一槓子,結果就是嚴炎在姑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