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何時昏沉下來了,如墨般漆黑的夜空在城市的燈光照耀下泛著一層深藍的厚重色彩。合上的窗阻攔了風,溫暖的室內僅僅亮著一盞暖黃的床頭燈。光線不刺目,睜開眼看見這樣的光亮,體會到其他人的存在和無聲的關心,恍惚的心神也會慢慢地落到實處。
燈光照著室內,和窗外撒進來的月光融為一體。這裡是他們入住的淺草地區的酒店,房間裡僅有他一人。
他抽出在被褥裡的手,將手背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先觸碰到的是冰涼,但冰涼的並不是他的額頭,而是一直被搭在額頭上的冰袋。裝著冰塊的塑膠袋有些溼漉漉的,也許是因為他的手被厚厚的被子捂得熱了,觸碰到冰袋的瞬間,他的手指就立即移開。也是因此,手指觸碰到了柔軟的布料。
冰袋下墊了一層毛巾,物理降溫緩解了一些昏沉中感受到的升高的體溫帶來的灼熱感。他把已經融化了一半的冰袋取下,貼在臉頰旁。
沒有阻礙,冰塊的溫度和臉頰接觸得更近了。藉著溫度的刺激,他的大腦也從昏沉中找到清醒。他慢慢地坐起身,靠在床頭拉下了蓋在身上的被子。
沉沉的物理壓力從身上移開,他也緩緩舒了口氣。被子其實沒有很重,但對現在的他來說是有些難受的重量。
身體感受到室內的空氣時,白倉望不禁攏了攏睡衣的衣襟。
離開厚重的被褥的束縛也代表著離開了被焐熱的被窩,室內的空氣在空調的調整下並不是低溫的,但在感受到被褥的溫度後,這室內的溫度也在對比中顯得涼了一些……但他是不打算再把被子蓋回身上的。
視線在室內移動,白倉望尋找著空調的遙控器。他的視線不經意對上了窗上的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注意到了自己的臉頰上不知何時泛著紅潤,也不知道是被凍出來的還是因為發燒造成的。面色有些蒼白,不管是誰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虛弱。
這種狀態回去可不行……還是先休息一下,養好病再回去吧。
感覺大腦足夠清醒了,白倉望才把手裡的冰袋拿開。將它和那條毛巾一起放在床頭櫃上時,他注意到有一杯水被擺在那裡。
剔透的玻璃杯觸感意外地並不冰涼,還殘留著水溫的餘熱。這杯水應該已經被擺了好一會兒了,從滾燙慢慢變成適合入口的溫熱。白倉望握著那杯水,收攏的手指緩緩握著水杯將它拿起。
手指在顫抖。玻璃杯中的水面不平穩,在水面的搖晃中,被握在手裡的水杯慢慢地下滑。白倉望動作一頓,又過了一會兒,才把它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水杯和水都平安無事,這是一件好事情。
他握著水杯,屈起膝蓋用覆蓋在膝蓋上的被褥頂著杯子底端,淺淺的喝了一口。溫水的口感很柔和,這杯特意準備好的水也不知道是誰準備的,細心程度令人驚訝。
捧著水杯,坐在床頭,白倉望的目光不知不覺間投向了玻璃窗。他看到了墨藍色的夜空,也看到了遠處在夜色中亮著燈光的晴空塔。
安穩的城市,平和的夜晚,不知道去哪兒了的同伴,以及一個發燒的自己。
玻璃窗外的繁華夜色和玻璃窗內房間的祥和,讓他才剛剛清醒了一些的大腦又開始昏昏沉沉了起來。看著窗外的金眸越來越渙散,他卻還沒有睡意。杯子中的水被慢慢地喝完,透明的玻璃杯被放回床頭櫃。
酒店的高樓在夜色中無聲矗立,樓下駛過公路的汽車引擎聲反而讓昏暗的房間內的安靜更加明顯。
看不見盡頭的深遠宇宙,懸浮在身邊的代表了一個個世界的發光的碎片,與他對話的青年……這些都還殘留在記憶中,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不久之前發生了什麼,也清晰地感知到了無數世界中的喜怒哀樂。不論是汙染的沖刷還是世界的悲歡,都沒有讓他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