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世,有一個臣子忽變為人君;人君忽降為臣子的事蹟,他以小人之腹推測起來,必定疑心到舜有什麼篡竊之心,帝有什麼逼迫之辱,都是說不定的,豈不是好事反成惡事嗎?還有一層,就使帝一定要排舜,亦儘可等到萬歲之後。假使舜果然天與人歸,那麼天下當然是他的。假使現在就禪位與他,恐怕後世要發生兩項流弊。一項是輕率庸妄的君主,貪禪讓的美名,不管臣子的才德如何,隨便拿君位來撣讓。國家人民,不但不受其福,反因而大亂,此一層是要防到的。還有一種,是權姦凶悖的臣子要想篡奪天下,硬逼君主禪位給他,而表面上反說是君主自己情願的,這樣看來,豈不是又將好事變成惡例嗎?所以臣等的意見,帝現在萬萬不可讓位,叫舜攝政就是了。假使帝萬歲之後,那麼且再看天意,且再看人心,未知帝意如何?”
帝堯給他們這樣一說,到也無可再說,只好將這禪位之心打消。但是他那個捨去天下之心終是耿耿不釋。後來忽然想到一法,道:“哦,是了。我在這裡,舜雖則攝政,但是一切政事仍舊要來稟命,出去對臣民釋出,還是說我的意思。這個固然亦是他的恭敬,然而我太麻煩了,而且未免掠美了,不如走開了吧。”
主意打定,恰好次日舜與禹同來見帝。舜為的是改組官職之事,因為大樂正質因病出缺。司馬一官本來是大司農棄兼任的,水土既平,一切農事亟待籌劃,無暇兼顧,所以舜的意思要想自己兼司徒之官,叫契調任大司馬,禹任大司空,棄做大司疇,夔任大樂正,垂任工師,伯夷作秩宗,皋陶任大理,伯益掌山川之事,九子分任九職,各治其事,庶幾容易奏功。”
帝堯聽了,當然允許。
禹為的是奉命出巡之事,明日就要動身,所以特來請訓。
帝堯道:“朕少時受封於陶,立國雖不久,但那邊的風土人情到此刻獨覺戀戀。吾母當時亦極歡喜住在那邊。從前天下未平,朕不敢作逸樂之想,現在幸而大功告成,朕付託業已得人,打算趁此耆年,再到那邊去遊玩幾年。汝此次各處巡行,倘到那邊,可為朕視地築一所遊宮,以為朕休息之地。不過有兩項要注意:第一不可傷財,愈儉愈妙;第二不可擾民。萬一那邊人民稠密,土地開闢,沒有相當隙地,就使離遠一點亦不妨。”
禹聽了,稽首而退。次日,依舊帶了真窺、橫革、之交、國哀及大章、豎亥等動身,周行天下,考察一轉。到徐州的時候,更替帝堯在城陽地方築了一座遊宮,房屋不多,且不華美,不高大。不過在旁邊闢了一個花園,養些花木蟲魚禽獸,以為遊觀之用,如此而已。築好之後,歸朝覆命。他那選擇的十二州州怕,究竟是哪十二國諸侯,古者失傳,不敢亂造。就是他所封十二州的鎮山,後世所知道的亦只有九個:揚州是塗山,荊州是衡山,豫州是嵩山,青州是沂山,兗州是泰山,雍州是華山,冀州是霍太山,幽州是醫無閭山,幷州是恆山,還有營州、梁州、徐州,都無可考。以理想起來,營州鎮山一定是不鹹山,梁州鎮山一定是岷山,徐州鎮山一定是蒙山,不過沒有證據,不知道究竟是否。又因為幽、冀二州之間分界頗難,就選了一座山,山上立一塊大石,作個標幟,後人就叫這山作堯山。閒話不提。
且說禹朝見帝堯,先將選伯、分山兩大事奏過了,然後又將作遊宮於陶之事說了一遍。帝堯大喜。
過了殘冬,這年正是帝堯在位九十載的春天,帝堯率領群臣到泰山上行了一封禪之禮,封的是泰山,禪的是梁父山云云。
與嚳一樣,天子的責任至此總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