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著頭望著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裳道：&ldo;當我真成了大人，我便明白，哪裡是什麼長大了便不知道疼了，只是長大了便沒有呼痛的資格。&rdo;

魚兒從水中躍出，激起水花後再落下，餘亦的聲音似是破碎在眼前：&ldo;就好像是凌城一樣，既然你們所有人都希望他不知道，他便裝作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你們便會憐惜他，愧對他，若是他因為霜鍾傷心，愧疚，你們也會如此。他本是傷心人，卻害怕牽連你們一同傷心。不如裝作不懂，眾人都省心。&rdo;

&ldo;旁人的安慰，在你眼底就是這麼一文不值的連累嗎？&rdo;她蹙眉。

&ldo;你知道被安慰的人會失去傷心的資格嗎？&rdo;樂正餘亦聳肩：&ldo;本就是如此，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安慰了旁人，旁人就應該抬頭挺胸的去面對明日升起的太陽，將昨日的傷心盡數丟掉。若是無法丟掉，那些安慰的人便會認為，我已經安慰了你，你為何還是如此傷懷？&rdo;小侯爺失笑：&ldo;可是憑什麼呢？為什麼被安慰了就一定要好起來，傷心的人到成了罪人。花影妹妹你要知道被安慰的人連傷心的資格都會失去……&rdo;

他的話語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對虛空中的某個人說，語調帶著深深的怒意和不甘：&ldo;既然所有人都不期望這件事被知道，那裝作不知道，又有什麼錯呢？&rdo;

百里花影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餘亦面上一陣吃痛，臂上的傷口被捏住，刺痛中女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ldo;不是這樣的，餘亦。&rdo;

堅定，溫柔：&ldo;至少，我不是這樣想。安慰的話語說來說去也不過是話語，傷疼這種東西就像是心中從生至死的枯木，凌城也好，你也好，你們誰都不需要活在旁人的期待之下。需要回應的安慰不要也罷。真正希望傷口好起來的人，並不在乎朝夕。&rdo;

他笑：&ldo;所以，你已經決定了？&rdo;

她用力點頭：&ldo;你的秘密也好，案件的結果也好，我要真相。哪怕很可怕，很殘忍，我也需要真相。&rdo;

&ldo;若是真相會毀了所有的人呢？覆巢之下無完卵。&rdo;二人在溪邊落座，小侯爺道：&ldo;楊飛絮身為暮家的兒媳，若是我們揭露了暮家這些年作惡的全部真相，她也必然無法逃脫。柳大人到時候又要面對怎樣的困境，你可想過？&rdo;

百里花影一怔，無言可答。

&ldo;這就是現實和真相，陰暗，噁心，痛苦。揭露一個真相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其中絕望奔潰。若是你真的窺探到了全部，以如今的你可以承受多少？不斷的窺破真相，你看到的絕望便會越多，那樣……也沒有關係嗎？&rdo;

她望著戲水面上的落霞，最後歪著身子靠在餘亦的肩頭：&ldo;你知道真相為何被稱為唯一嗎？&rdo;

女子的聲音伴著清涼的夕陽晚風，他靜靜的聽著，她緩緩的說著：&ldo;咱們至今為止辦的案子幾乎都和從前扯上關係，他們所有人都多多少少被謊言束縛著，那樣多的冤假錯案也是謊言的奠基，每當真相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也多少猶豫過，懷疑過，可最後還是明白了一件事。&rdo;她伸手與餘亦十指相扣：&ldo;說到底如今這些所謂帶來絕望的真相，全部都是因為從前撒下的謊，所以帶來傷痛不是真相，而是謊言。謊言才是罪惡源頭。&rdo;

&ldo;我知道你方才的意思，可是餘亦……想用謊言來阻止悲劇是妄談。謊言本身便是悲劇。悲劇怎麼可能阻止悲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