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凱因斯沉思時,他身體的前方突然出現了某個東西。
那東西有凱因斯的膝蓋高,一隻耳朵高高豎起、上面還綁了些繃帶。另一隻則從中間斷裂,可裂口也並不血肉模糊,而是露出裡面的棉花。斷裂的耳朵上看似佈滿鮮血,但一直與血打交道的凱因斯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血液。
繃帶從耳朵一直捆綁到它身後,還被細心地打了個玫瑰花結。它還穿著正兒八經的燕尾服,右眼有單片眼鏡,右手則握著一個懷錶。
紅色的眼睛透過單片眼鏡,默默注視著凱因斯。
它是一隻兔子,又不是一隻普通的兔子。衣服外的絨毛也是白色,可體表卻是刻有許多玫瑰色的花紋。這些花紋層層疊疊,宛如拔了兔子的毛又給它做了件雨衣般。而在兔子右邊的耳朵下,佩戴著玫瑰
凱因斯和兔子互相注視了一會兒。
突然,兔子說,“殺還是不殺,這是個問題。”
“如果讓你選擇,你會選擇殺自己所恨之人,還是救自己所愛之人?”
被玫瑰染紅的白兔用那雙紅瞳盯著凱因斯,裡面露出十分人性化的探究之色。但凱因斯卻從它的眼神裡讀出了什麼。他見過同樣的眼神,從鏡子裡的自己眼中。
以“所恨”與“所愛”提問的傢伙內心既無恨也無愛。
“我要殺瑪麗蓮娜·阿芙羅狄。”凱因斯直接說道。“幫還是不幫?”
兔子眼珠子轉了一圈,嘴角輕微上揚,這已是這幅身軀的極限。
它轉過身,像一隻真正的兔子那樣又蹦又跳。凱因斯跟了上去。
玫瑰為底的牆紙不斷被他甩在身後,夜空逐漸明亮,花香也逐漸濃郁。白晝的天空朦朦朧朧,霧氣升騰,華麗的公館徹底被濃霧掩埋。
而後凱因斯往前踏出一步。世界輪轉,迷霧散去。成片的玫瑰隨著微風微微搖動。漫天飛舞的花瓣猶如跳動圓舞曲。
白兔的腳步也逐漸放緩,它似乎聽到了某種舞曲,正跟著樂曲舞蹈。
它跳出舞的第一步,落地即驚擾了玫瑰。玫瑰們化為花瓣向天空逃去,花土裡隱藏的寶藏也全都露了出來。
那是一顆人頭。
屬於他師父格里菲思的。
即使成為屍體,格里菲思也板著一張臉。他的右眼成為一朵鮮紅玫瑰的巢穴。
凱因斯只是掃了一眼,便繼續跟著兔子前進。
第二步隨之而來。這次泥土裡埋的是奧維加德城的聖女。名字叫什麼來著?
哦,是洛貝莉亞。
神眷者的記憶力很好,覺醒力量之後所經歷的一切凱因斯都記得很清楚。他的大腦裡有個書架,書架上都堆滿了記憶的影片。可這也引發了一點麻煩,那就是凱因斯需要花一點時間去翻找。
而剛才,凱因斯就去翻找了有關奧維加德城聖女的記憶。不,是被引著去翻閱。
過去已成為過去,即使奧維加德城的任務令他改變,那也不過是已經經歷過的事件。回憶沒有任何意義,已經做過的選擇凱因斯從不會後悔。
所以奧維加德城聖女的屍骸甚至連格里菲思帶給凱因斯的觸動都不如。畢竟後者還屬於未來。
舞步加快,兔子領著凱因斯從一群屍骨前走過。這些屍骨一半埋在泥土裡,一半露在外面,姿勢不一。有些朝天空伸出手,被玫瑰佔據的眼眶裡還往下淌著血淚。有些則緊握玫瑰根莖,企圖將它拔出。有些張大嘴,宛如吶喊。有些則合攏骸骨,保持沉默。
它們有些是凱因斯殺過的,有些是凱因斯待殺的,有些是凱因斯見過的,有些是凱因斯沒見過的。
排列有序的屍骸宛如櫥窗展覽品,等待客人評閱。玫瑰花瓣彷彿商家蠱惑人心的附贈品。它們搖動手臂,發出咔哧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