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劉邦和項羽都有可取之處,但誰讓她此時是范增呢。
在成為范增的那一刻,她此生就與項羽綁在一起了。
項羽皺了皺眉,眉眼間有茫然,還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仇恨。
他恨秦人!
這是他自小都被刻在骨子裡,然後又被耳濡目染十數年。
他未曾有一日忘卻仇恨,忘掉國仇家恨。
以往,叔父耳提面命,讓他牢記仇恨,牢記秦人虎狼之師的滅國之仇,若有時機,必滅秦。
但,也僅是如此。
貴族依託的是諸侯國,沒有諸侯王就沒有貴族。
叔父想要恢復項氏一族的貴族榮耀,他也在潛移默化的言傳身教中將此立為一生理想。
如今,他初識的師父在肆無忌憚的告訴他要放眼天下,不破不立。
這與他多年所受教育,相背。
蓀歌也談了口氣,想要逐步挑戰項羽二十年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觀念,談何容易。
路漫漫其修遠兮!
但,再難也得慢慢改變。
唯有順應時代大勢,才不會被淘汰,才能成為最後的贏家。
夜深人靜,師徒分別。
項羽回到府中,輾轉反側,開始思考那道神奇的聲音。
規律……
到底有什麼規律……
項羽一遍遍回憶,一遍遍思考,然後猛地坐起來。
他好像尋到規律了。
每一次,他誇讚范增,都能聽到。
分外微弱的那一次,是他誇的不夠徹底。
半誇半質疑,所以才會聽的不真切。
也許,那並不是范增會腹語,而是范增的心裡話。
所以,他擁有了讀心術?
還是隻能聽到范增心裡話的讀心術?
還必須有一個前提,誇一句才能聽到一句?
這什麼雞肋又惡趣味的讀心術啊。
以後,他想聽,就得誇,范增會不會把他當成別有用心的變態。
想到那個場景,項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突然覺得,他也並不是那麼想知道範增的心裡話。
於是,項羽拍了拍自己的臉,又躺下了。
但,這就好比無盡的大海,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
躺下的項羽,依舊翻來覆去。
最終,還是起身。
“你又去哪兒?”
連夜修補地面的項梁氣急敗壞道。
項羽脫口而出“見師父。”
項梁將手中的地磚砸在地上,很是不理解“這才分開多久?”
“有沒有一個時辰?”
究竟是什麼樣的師徒情,才能這麼洶湧澎湃。
傳聞中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真膩歪啊!
幸虧范增是個年近七十,頭髮都白了的老頭子,要不然他這個做叔父的,怕是會覺得項羽對范增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叔父。”項羽頓住腳步。
在項梁面前,他從不敢放肆。
“叔父,我有事需向師父驗證。”
項梁呲牙“就非得三更半夜?”
項羽固執的點點頭“不驗證,抓心撓肺,夜難安寢。”
項梁一驚,這麼嚴重?
“是因為那神奇的刀槍不入的煉體術嗎?”
項梁表示,他也眼熱。
“叔父知道你很著急,但是你彆著急。”
因為,叔父也很急!
“你與範老先生雖有師徒的名分,但終歸是初識,太急功近利,易惹人生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