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指不定日後孩兒還得啃老,靠您和孫武叔叔種稻子的手藝過日子呢。”
伍子胥眼神慈愛,靜靜的看著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絮絮叨叨的蓀歌。
究竟誰是老父親,誰又是兒子?
“啃老?”
“好,讓你啃。”
只要封兒能安安穩穩的從吳國的朝堂上退下來,能長命百歲活著就好。
蓀歌的手頓了頓,壓抑著的離愁別緒湧上心頭。
“父親,明日我送你出城。”
“至於夫差重建姑蘇臺一事,您也莫要再囑託其他人勸諫,兒子擔心,勸諫非但無用,反倒會誤了他人性命。”
夫差沒有對伍子胥揮起屠刀,那是因為有所顧忌。
偌大的吳國,沒有第二人有伍子胥這樣的臉面。
歷史上,吳國太常被離,就因此被斬首示眾。
伍子胥苦笑一聲“知為父者封兒也。”
“那就作罷吧。”
翌日,蓀歌送伍子胥出城。
城門口,伍子胥對著蓀歌擺擺手“就送到這裡吧。”
“吾兒,保重。”
“要活著。”
活著,就好。
蓀歌煞風景的咧嘴笑著“父親,孩兒還等著飲一碗你和孫武叔叔共煮的粥呢。”
“等我。”
蓀歌很是識趣的沒有踏出城門。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城門口和城外,方寸之間,沒必要惹夫差不快。
她敢保證,但凡她趁機與伍子胥一同離開,那城牆上就有成百上千支箭將他們父子射成刺蝟。
夫差,行的是很典型的王道。
不聽話,就幹掉。
“等你。”
馬車漸行漸遠。
蓀歌站在原地,有些出神。
老友終得重逢,也是人生的一大幸事,也能了卻一段惋惜。
說到底,山野荒蕪的風景不算秀麗,寡淡的粥也算不得美味,但知己好友重逢,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本身就是世間罕有的勝景。
來此一遭,也算是圓了伍子胥和孫武當年之約。
風吹過,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潮溼氣。
又要下雨了。
蓀歌勾勾嘴角,漫步在這座曾讓吳國臣民皆為之讚歎的城池裡,比初來乍到的感慨又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自豪。
伍子胥,真乃奇人也。
吳王宮。
“走了?”吳王夫差把玩著手中的杯盞,意興闌珊。
“相國已出城。”
“伍封呢?”
“回府了。”
聞言,吳王夫差將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還好,伍封沒有浪費他的信任。
“退下吧。”
吳王夫差拍拍手,候在殿外的舞女歌姬魚貫而入。
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抖擻龍蛇動。
流光溢彩,豔美動人。
夫差身側,左右各一傾城容顏的美人兒,與這滿殿的奢靡華麗,相得益彰。
是個好日子。
伍子胥,退了。
壓在他頭頂的那座大山,也轟然倒塌了。
他也不會再覺得有陰影,更無需時時忌憚。
伍子胥,曾經是連他都要討好的人。
他會證明,沒有伍子胥,他也依舊可以做好吳國的王,帶領吳國成就霸業。
歌舞迷人眼,美人惑人心,美酒亂人智。
殿外陰雨朦朧,殿內笙歌燕舞。
不知何時,吳王夫差手中的杯盞砸落在地,酒意上頭,越發放浪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