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期望越高,失望才會越大。”
“他本以為集他和母妃的聰明才智於一身誕生的子嗣,必是世間佼佼。”
“可他卻忽略了母妃為了活下去,為了讓宮中貴人放心,從不敢展露鋒芒,也不敢讓吾兒出挑,只能如陰溝裡的蛇鼠蟲蟻,苟且偷生。”
“但祁鈺,你相信母妃,你天生就是聰明的,只要從現在開始肯學肯做,一定會不負所望,成為大明的明君。”
“唉,母妃無能啊,不能讓吾兒金尊玉貴的長大,讓吾兒受委屈了。”
她覺得,她都快要把朱祁鈺忽悠瘸了。
腦瓜子裡可能就只剩對她和朱瞻基江水不絕的崇拜了。
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她是在行的。
難不成她說這一堆還比不上朱瞻基一句?
朱祁鈺連連搖頭,著急道“不委屈,不委屈,受委屈的是母妃。”
母妃這樣的聰明人兒,都被硬生生磨去了稜角,蹉跎了大半生,年近半百,得此機會,才敢稍稍坦言。
否則,或許到死,母妃都會表現的粗鄙不堪。
“母妃,兒子以後絕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聞言,蓀歌裝模作樣的擠出幾滴眼淚,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情真意切“祁鈺,你能安全長大,母妃就已經很滿足了,何來委屈。”
氛圍渲染到了,已經完全被蓀歌忽悠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朱祁鈺也如稚童一般俯在蓀歌的膝上,低聲嗚咽。
蓀歌:交心達成!
也終於為自己的前後改變尋到了完美的藉口。
蓀歌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伸手輕輕的拍著朱祁鈺的後背。
半晌,朱祁鈺才抬起頭,紅著眼睛,眼神躲閃,頗為不自在道“母妃,是兒子失態了。”
“無礙。”蓀歌慈祥一笑“知子莫若母,母妃知曉吾兒近兩日神經緊繃,心似浮萍惶恐不安,如今可有底了?”
她已經把面前的迷霧撥的乾乾淨淨,把各種岔道也幾乎堵死,只餘那一條路。
朱祁鈺重重的點點頭“多謝母妃。”
“既如此,就放開了手腳,大膽去做吧。”
“母妃永遠會為你託底。”
“切記,萬事不可自亂陣腳。”
蓀歌遞給朱祁鈺一方乾淨的帕子“擦擦吧。”
朱祁鈺的臉,騰的又紅了。
煞是好看!
蓀歌在心中默默評價。
吳賢妃,本身就是少有的好顏色。
哪怕已到如今的年紀,依舊可窺得風華。
母容貌昳麗,子又怎會平平無奇。
“母妃的佛珠串呢?早知你嫌棄,母妃可就不給你了?”蓀歌聲音含笑,打趣道。
朱祁鈺解下腰間香囊,自證清白。
“不慎斷開,兒子心想,尋人重新串一串。”
“沒有嫌棄。”
佛珠串帶在他的手腕上,能讓他在文華殿不至於失態。
蓀歌笑了笑“夜已深,母妃熬不住了。”
“你也快些離去吧。”
朱祁鈺頷首,起身將椅子放回原處。
“母妃安寢。”
“你也是。”
朱祁鈺一走,蓀歌長長的舒了口氣。
看著被她撞出一個大洞的大紅酸枝老料木桌,喚侍女入內收拾乾淨後,便施施然入睡。
編瞎話,也是要耗費精力的。
還好,她的瞎話,朱祁鈺全盤接受。
離開的朱祁鈺,徑直去了書房。
他得自己靜靜,理理頭緒。
燭火搖曳,朱祁鈺端坐的影子倒映在窗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