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他只是心中惶恐,不敢靠近。
他曾在鄴城的宮城之內親眼看到尚且年幼的太子殿下面無表情的下令將近身伺候的內侍綁石沉湖。
那一幕,過於印象深刻。
此次洛陽相見,太子殿下身上的氣質大變,甚至讓他產生了錯覺。
視人命如草芥的太子殿下,竟然會在金庸城外的戰場上廝殺。
無人知曉,那一刻,那道騎於馬上略顯瘦弱的身影是何等耀眼。
一句如夏日梅子酒般清爽沁涼的堂兄,讓他心中的防線轟然倒塌。
逃避,便意味著對曾經的動搖。
只是這些話,卻無法對陛下道來。
“臣會把握好度,絕不會讓殿下的清名染上一絲汙垢。”
高湛滿不在意的撇了撇嘴,清名那玩意兒都如浮雲,只可惜太多人看不透。
“放心,寡人不介意。”
高湛的存在,就是這亂世之中最隨心所欲,罔顧世俗人倫綱常的人。
他不懼人言,甚至心中也不曾有不安。
高長恭:!?(?_?;?
他介意,太子殿下也會介意。
“寡人要見段韶。”
“去吧。”
高湛再一次軟噠噠的斜靠在軟塌上,恢復了醉眼惺忪的模樣。
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恃酒行兇。
段韶威名極高,向來一呼百應,禪位一事,總得有朝臣先提出,總不能讓他表現的迫不及待吧。
高長恭頷首,聽了剛才的對話,他自是清楚乖戾任性的皇帝陛下要給平原王挖坑了。
依舊心憂不已的段韶,在接到高湛傳召後一臉茫然。
早就聽聞陛下醉酒之後樂行胡鬧之事,如今這算是禍臨己身了嗎?
尤其是高長恭那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沒良心的小東西,虧他還在慶功宴上絞盡腦汁。
段韶摸著鬍子,傲嬌地輕哼一聲,朝著高湛所在的大帳走去,口中還哼唱著在洛陽城新學的小曲兒。
顯然,高長恭與陛下相談甚歡,於他而言,這件事情尤為重要。
北齊的未來,遠比所有都重要。
“段韶,應你所求,寡人思來想去終於知曉該如何重賞太子了。”
“你既然對太子稱讚有加,想來太子也算是年少有為,既如此,寡人慾禪位給太子,將這北齊江山交給有明君之相的太子。”
“多虧了你提醒寡人。”
禪位?
高湛的話劈頭蓋臉席來的那一刻,段韶只覺得頭頂天雷滾滾,烏雲遮日,讓他瞬間喘不過氣。
他沒說,他沒有!
段韶有口難辨,真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禪位是說禪就禪的嗎?
誰家皇帝重賞是禪讓皇位的?
此次醉酒的胡鬧之事是不是過於可怕了?
靈魂三問,讓段韶久久無法開口言語。
天知道陛下那番話若是傳出去,只會讓人覺得是他慫恿陛下禪位,他能被言官戳著脊樑骨罵死。
慫恿陛下傳位給年僅八歲的太子殿下,在有心人眼中,他就是居心叵測,意圖把持朝政。
可天地良心,打死他都沒想到陛下能胡鬧成這種地步。
“陛下,要不您賜死老臣吧。”
段韶幽怨至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若是蓀歌在此處,定會發覺此情此景分外眼熟。
“賜死?”
高湛頓時眼睛一亮,來了精神。
頭也不暈了,眼睛也不花了。
賜死這事,他最熟,也不知段韶喜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