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見狀,李白嘆息,軟軟糯糯的阿月永遠是驚鴻一現,只得片刻。
李白再一次陷入了深深懷疑,當年同意讓阿月女扮男裝究竟是對是錯。
漸漸的,他也愈發能夠體會阿爹複雜的心情了。
“阿月,衙門的閉門鼓已敲,注意安全。”
大唐的宵禁政策,凡是在閉門鼓後在城裡大街上無故行走,“犯夜”,笞打二十。
但他也知曉,宵禁政策也無法束縛阿月。
蓀歌眨巴著大大的眼睛,莞爾一笑“知我者阿兄也。”
在這個包容開放的位面,有無苛刻任務在身,蓀歌就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飛簷走壁,來去無蹤,她可以。
長劍在手,無敵天下,她也可以。
美酒當前,千杯不醉,她也可以。
蓀歌的腦海裡總是時常浮現那句“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
李白為她取名明月,後世有的發愁了。
蓀歌的笑容恣意蔓延,飄然離去,李白伸出的手堪堪能夠觸碰到她的衣角。
李白微怔,又是這種感覺。
明明近在眼前,可他始終卻覺得他的阿月依舊遠在天邊。
甚至,比那天上月更讓他琢磨不透。
李白收回視線,緩步進入客棧房間,燭火下,光影搖曳,畫筆揮舞,時而蹙眉深思,時而行雲流水,神情專注而小心。
山遙水遠,高山之後,是半隱的明月,似在非在。
畫筆停下,輕嘆一聲,李白釋然一笑。
庸人自擾,他是李太白,阿月是李明月。
無論如何,阿月都是他的胞妹。
這天地就這般大,就算有朝一日阿月不見了,他多找找就是。
一夜無夢,天大亮。
李白只覺得鼻尖幽香湧動,睜眼便看到了床邊的花,嬌豔欲滴,似乎還有點點滴滴晶瑩的露珠。
李白:……
阿月這般神出鬼沒的本事,若是哪日心血來潮做起來的偷香竊玉的採花大盜,恐怕官府忙的焦頭爛額也會毫無頭緒吧。
李白利索索的起身收拾,掐點兒似的,在他開門的瞬間,蓀歌的身影也出現在房門外。
“阿兄,畫我很喜歡。”
“我送阿兄的花,阿兄喜歡嗎?”
李白下意識扭頭,桌上的畫已不知所蹤。
“自是喜歡的。”李白無奈的笑了笑。
蓀歌眼睛彎彎,使壞的將花插在李白的發上,輕言“阿兄,世人都言高山長存,明月東昇西落,但阿月不這麼想。”
“滄海桑田,山不一定還是山,但月還是那輪月。”
“天地不改,明月尚存。”
她與李白相伴十餘年,李白的畫,沒有人比她更瞭解。
李白頗有些無措,但又故作鎮定,可心底密密麻麻溢位的歡喜讓他無處躲藏。
阿月不僅僅是他的胞妹,更是他心意相通的知己。
天地不改,明月尚存,這是阿月給他的諾言。
除卻生死,阿月不會消失不見。
“阿兄發冠簪花,甚美,有魏晉名士之風,風流倜儻,瀟灑飄逸。”
蓀歌本是惡趣味,卻不曾想,豔麗妖冶的花插在李白的墨髮上別有一番風情。
就好似上清天高不可攀的清冷仙尊,染上了絲絲縷縷的凡人慾望,如深淵,讓人望而卻步的同時也引誘更多的人飛蛾撲火,前赴後繼。
李白伸手輕輕碰了碰發冠上的花朵,並沒有摘下。
這些事情,於李白而言,無傷大雅。
阿月喜歡,他戴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