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楷文沉默了。
久別重逢,應當說什麼開場白好?他不知道,因為他並沒有這樣的經歷。
自青少年時期起,他就和同齡人不一樣,十五六歲的男孩早早就陷入愛河,甚至女友都輪換了好幾個。而他呢,只是個喜歡聽工業搖滾的滑板少年,對愛情一無所知。
朋友們週末都在約會,只剩他落單,別人覺得他孤獨怪癖,他卻心安理得,也沒有急於要散發所謂的荷爾蒙。因為他對愛情抱有理想,覺得一生一次便足夠。
他進入了哥本哈根商學院,在大學的第二年遇到了elena,她比他大三歲,就讀於同學院的社會學系。然後他們相愛了,像所有男孩對待初戀一樣,他對待這段感情全心全意。他搬到了她在哥本哈根的公寓住,還養了兩條小狗。
aster第二年,出於從小對東亞文化的熱愛,他決定到北京做一年的交換生。彼時他和elena已在一起四年,時間和距離無疑是對情侶最大的考驗,所以離開之前,他買了一隻不算貴的戒指,約定和elena訂婚。
然而就在他搭乘北歐航空降落首都國際機場時,關機十五個小時的手機收到一條訊息。
黑匣子裡面,是一張床照。
他在機場打電話質問elena,但她告訴他,只是意外,因為她很傷心他的離開,才會醉酒,才會亂性,她向他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看到照片的瞬間,他有過衝動,立馬買下一班飛機回去。但是他沒有這麼做。
他在機場出港口坐了一個小時,想了一遍從前,又想了一遍以後。
然後他想起外祖父教給他的一句中國諺語。
寧在一思進,莫在一思停。
原諒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始終接受不了有瑕疵的愛情。
最後,他寫下了一條分手資訊傳送。然後背上包,走出機場,開始他的第二人生。
這七年中,他有過短暫的約會,也見過一些感興趣的女人,但最後,能建立relationship的也只有何琳一個而已。
為什麼是何琳?不是因為她的膚色,更不是因為其他外在原因。
幾年前,他在網上搜尋過她的名字,偶然搜到了她作為平面模特拍的照片,她的笑容陽光燦爛。他終於確定,她過得很好,而他也應該ove on。
而何琳恰好在這時出現。
他當然有很多的話想和她說,卻又怕這夜太短,辭鄙意拙,反而讓她誤會了重點。
於是他挑了一句最體面,也最恰當的話,來訴誦這七年的心事。
「潔,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我非常為你高興。但是,我更希望你過得開心,你現在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
這一句,讓空氣中的曖昧轉淡,她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淡去,扭過頭,霓虹燈下是形形色色的男女,年輕的,絕望的,痴纏的。
她朝車窗玻璃呵了一口氣,然後寫下了他的名字。
二〇一三年,北京下了第一場雪,她在樓下小區積雪的車前蓋上寫他的名字,樂此不疲。
五千萬人的北京有五千萬個故事,他們不過是其中之一。
重複做同一件事,是否就能收穫同樣的快樂?
喬予潔撐著頭問:「那你過得好嗎?」
許楷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好嗎?連他自己都覺得假。不好,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只不過是七年,再沒能愛上任何人。
他看著她,眼與眼的對凝,此際如同無聲暗語。
終究還是有什麼阻隔著,是臉面與自尊,是年齡與姿態,也是各自現今的生活。
帶不走,留不下。得不到,拋不開。回不去,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