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還未開始,考生們都在自己的小隔間之內安靜等待。
柳白並沒有去視察考場,反倒是在後堂之中,緩緩倚靠在牆壁之上,隨意坐下。
陳平自外走入,手中還拿著一封密封的信件。
“柳公,這是本次科考鄉試的考題,您要不要看一下?”
陳平將信件遞給柳白,柳白卻是搖了搖頭,沒有接過。
“阿平,其實本相對於周勃很滿意。”
“雖然說的是,讓他考上一甲第一的狀元,但是,本相心裡面知道,無論他成了還是落榜了,本相都很滿意。”
“如果成了,自然是好,但落榜了,反倒是更好。”
柳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陳平眼簾微微垂下,並沒有接話。
柳白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地說:“縱觀史書,算了不用看史書了,便是本相自己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都淺顯領悟出一點點道理。”
“但凡是遭遇過人生起落的人,是不會將官位,財富,女人,這些隨時會改變的東西當做自己的底氣的。”
“獨領風騷的時代人物,沒有幾個是一帆風順過完一輩子的。天縱奇才早年發跡,也無法真正得償所願。”
陳平張了張嘴,柳白伸出手微微擺了擺:“你沒有聽錯,本相說的就是自己。即便是本相現在,也當真跟得償所願四個字,沒有半分關係。很多事情的構想,譬如我大秦外擴版圖,其實太慢了。而朝堂權位的變化,譬如太子,其實太快了。”
“仔細想了想,其實流傳下來的《易》當真是有些道理的,天道本就不全。人也是如此,一個人如果不是前半生窮,定然是後半生苦,興盡悲來,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天和人,都行大運!大運會變,天也會變,人更會變。所有用的東西,說到底都是暫時擁有,隨時會離你而去。”
“本相心底隱隱約約希望周勃失敗,大體就是因為這個。如果他的底氣是自己的才情,是本相和諸多同僚甚至是始皇陛下的青睞。那麼當這些東西離他而去的時候,他會感受到抽筋拔骨之痛。”
柳白自顧自說,彷彿是在說周勃。
然而陳平卻是眼神一黯。
他知道,柳公是在說他自己。
昔日他初入丞相府,柳白意氣風發,不管怎麼看,做任何事,都是極爽。
但是現在雖說大權在握,卻是多了幾分悲苦之意。
“是不是突然想說,本相有點慘?”
柳白忽然一笑,看向陳平。
他和陳平的默契,怎麼會不知道陳平已經聽出他在借周勃說自己?
陳平誠實得點了點頭,抿唇不語。
柳白卻是笑得開懷:“阿平,事實上,本相不覺得慘,反倒是覺得本相很幸運。”
這一句話,讓陳平有些許疑惑:“柳公,此言何解?”
柳白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開口道“一個人吶,縱觀一生,最為幸運的事情,不是覺醒的越早越好,而是在剛剛好的年紀,悟到了剛剛好能用的智慧。”
“其實,這就是太子為何比不上陛下的原因所在。”
“陛下幼年太苦了,苦到日日遭受白眼,苦在夜夜有生命之危,哭至舉世無一人可靠。”
“正是因為這些苦,陛下懂的太多了。”
“而太子不同,太子一帆風順,又從本相的教導之中,領悟了太多他現在不應該領悟的東西。”
“這就是一種割裂。”
“很多事情,人沒有親自經歷過而懂得了這個道理,會與這個天下的道理割裂開來,也就無法對於當下冷靜分析,更會顧慮更多,從而無從下手。”
“當太子被無力感包裹,那就是一道最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