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的。”
少年淡淡解釋著,他說自己在說笑,偏偏這時卻又恢復了平日裡一本正經的語氣:“學長該不會當真了吧?”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呢?
那一天,喻輕舟還是著了涼,回到宿舍,難得沒有見到蘭。
他飯也沒吃,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發起了燒。
在喻輕舟有限的記憶中,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生病。
渾身上下火燒火燎的,簡直就像是被綁住了手腳架在火上烤。
恍惚間,像是做了許多混亂的夢。
瞧見許多人影在床邊來來去去。
一時是身形消瘦的婦人,拉著他的手默默垂淚。
一時是目光沉靜的青年,抱著他在懷裡,捧著他的面頰一勺勺細細地喂著藥。
一時是眸色青碧的少年,伏在床沿,用光滑的面頰一下下蹭著他的手掌,姿態虔誠而小心,像極了一隻惹人憐愛的貓。
還有老人,孩童,少女……
【師弟——】
【喻師兄?】
【小道長。】
【哥哥!】
【枇杷,為什麼要叫枇杷呢?】
【……】
許許多多的聲音嘈嘈切切地交錯在一起。
亂糟糟地在喻輕舟的腦子裡混作一團。
似乎是在叫他,似乎又像是在喚著別的什麼人——
終於,他掙扎著睜開眼睛,在晃動的視野中看見了一張微笑的面孔。
看不清具體面貌,但隱約透著無比的熟悉,就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一輩子不止。
“喝點藥吧,喝了藥就會好的……”
溫和的聲音傳來,喻輕舟才勉強分辨出床邊的人是蘭。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之前困擾著他的幻覺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
只剩下視野中模糊的人影。
可他還是看不清他,看不清蘭的臉。
恍惚間,他竟然看到蘭的身旁還有一個蘭。
只是沒有那麼地分明,一個實在些,一個模糊些,像是漂浮在虛空中的一道影子。
這下喻輕舟確信自己是燒糊塗了。
“沒關係的。”蘭的聲音溫柔地靠過來,身上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把藥喝了,很快,你就會好起來的。”
蘭又重複了一遍,喻輕舟才注意到對方手裡端的藥。
也看不清是什麼材料做的,紅乎乎暗沉沉的一碗,透著點古怪的腥甜。
說話間,蘭已經扶著喻輕舟坐起了身,坐在床沿讓後者把腦袋靠在自己肩頭。
喻輕舟只覺得自己彷彿變作了一個泥塑木雕的牽線人偶,自己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旁人來操控。
可他明明最討厭的就是受制於人。
此刻又怎麼會這般地心甘情願?
【忘了嗎?】
一個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喻輕舟勉力向著那邊轉過頭去,只看見拿著瓷勺的白皙手掌。
勺子裡盛著暗紅色的液滴,一點點地向他的唇邊靠近。
與此同時,那個聲音又在另一邊響起——【忘了嗎?】
忘了……什麼?
喻輕舟不解,勺子光滑的邊沿已經碰到了他的唇瓣,絲絲縷縷的腥甜順著唇縫一點點滑入口中。
喻輕舟的身體不由地開始微微發顫。
他在哪裡嚐到過這個味道……
——是在哪裡?
——在什麼時候?
為什麼,為什麼他的腦子裡有那麼多的空白?
為什麼他什麼都……什麼都想不起來?!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