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酒回到他的房間，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是冷的，他沒有在意，直接飲盡，走到床邊，和衣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床頂。

半晌，男子坐起身子，下床，拿起一個白玉壺，推開門，飛身躍樹，數個來回，至江府一處閒置院落的屋頂，人跡罕至。

封酒隨性躺在屋瓦之上，開啟白玉壺，梨花白的酒香飄出。

此處朝西，是破廟所在的方向。

他曾問過她——

“小姐，說書人講會武功的人，體內都有內力，你也有嗎?”

女郎回答——

“我自小練武，自然是有的。

這一世，他第一次喝梨花白，美酒入喉，與記憶裡的味道重合。

風中有人輕語。

“明明什麼都記得，怎麼還敢救我呢……”

……

星霜荏苒，時間的齒輪轉動。

上一世的花燈集，火光沖天，孟固殞命。

這一世的花燈集，風平浪靜，無人受傷。

孟固和孟竹之因有急事，需遠行北羌。

古意送別後，回到院落，坐到鞦韆上。

裙裾飛揚之間，一隻蝴蝶停在她的肩頭。

她低垂著視線去瞧它。

蝴蝶扇動翅膀，漸飛漸遠。

太子大婚前一月，江清城歸家，變得寡言少語，閉門不出。

江家嫡女嫁給太子，此等局面對二皇子黨不利。

綁架、暗殺、下毒。

能用的手段無一遺漏，全數使出，卻無成效。

江府就像一個鐵桶，被恆曦帝新派的隱樁們守得嚴嚴實實。

二皇子想從江家開啟一個缺口，便從江清若身邊的婢女書侍入手，查出了封酒的身世。

一日，一名面生小廝找到封酒，低語幾句，遞給封酒一個藥瓶。

婢女妝玉正巧在那附近，聽見有動靜，便躲到一處豎著耳朵聽。

聽到要緊處，妝玉瞳孔微縮，小心翼翼地離開，找到古意：“小姐！有人要害你！”

“我都聽見了，封酒是趙丞相的私生子！趙丞相派人送給他一個藥瓶，讓他毒殺小姐！”

古意讓妝玉不要聲張，她會處理此事。

封酒回到院子時，給古意帶了綠豆糕。

古意拿起一塊綠豆糕，輕聞，卻不入口，反而送到他面前，道：“你嚐嚐？”

封酒看了她一眼，唇漸漸湊近。

古意想收回手，封酒抓住她的手腕，將糕點帶到唇邊，咬了一口。

他咀嚼，吞嚥，抬眸看她：“阿若，你應該相信我。”

男子的指腹貼著女子的肌膚。

古意眼睫顫動，將手抽回。

她仍在扮演她的角色——準太子妃江清若聲音平靜，像是陳述一個事實：“封酒，你這是逾矩。”

封酒笑了笑：“更逾矩的事情，我又不是沒有做過。”

他問：“真的要嫁嗎？”

她答：“真的。”

靜默片刻。

他道：“阿若，你可能會死。”

古意怔然，揚笑：“我知道。”

再次靜默。

一聲響動，二人的注意力投過去，桌案上的杯子碎裂。

古意往視窗瞥了一眼，隨即視線轉回到封酒身上。

男子道：“我想離開江府。”

女子問：“決定好去處了嗎？”

男子道：“是。”

女子問：“不後悔？”

男子道：“落子無悔。”

女子默然。

片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