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坐在駕駛位上,半天沒動地方。黎英睿也不下車,拄著臉看窗外。
兩人沉默著較勁,各自紅著眼睛。
過了足足十五分鐘,黎英睿嘆了口氣:“iga腎病。”
肖磊像是被這話電著了,抽搐著彈了一下。猛地回頭扒著椅子背,哆嗦著嘴唇兒問:“是不是壞病?”
“沒事。良性病變。飲食生活注意點,不比正常人少活。”
又一陣難捱的沉默。
“真沒事。”黎英睿閉上眼睛,不去看肖磊泥濘的臉。在漆黑一片的視野裡,他看見了自己的眼淚。
“還有榮盛的錢,你也不用惦記。”黎英睿接著道,“阿道夫借了我三個億,這些夠護盤了。至於江龍里的窟窿,往後一點點填吧,也沒什麼好招了。”
“那市長”
“丁老在當間兒都給說開了。”黎英睿睜開眼睛,衝他笑了下,“沒事了。都解決了。”
“你騙我。”
“不騙你。”黎英睿凝視著他,清楚地解釋,“我從沒有看不上你。我不說,是因為我習慣自己思考。我叫你小狗,純粹是覺得你熱烈可愛,沒有半點玩物的意思。的確,以你現在的水準,想被我依靠還差很遠。但如果你想跟我並肩,就長大。快一點長大。”
“我長大。”肖磊扭頭推開駕駛門下車,拉開後座門。撐著門框湊到黎英睿臉跟前,滾著眼淚問:“那你等我嗎?”
“要看你成長的速度,還要看一些時機。如果趕在秋天之前,等一等也無妨。”
“今年秋天?”
黎英睿沒答話。捲住肖磊的領帶往前一扥,堵住他喉嚨裡酸楚的嗚咽。----半夜十二點。
黎英睿已經睡熟了,蜷在肖磊胸口,時不時踹一下腳。他通常睡相老實,但偶爾壓力大的時候會肌肉顫搐。
肖磊放下手機,給他牽了牽後脖頸的被角。
房間裡靜極了,只有鐘錶走針的響。衣櫃門沒關,裡面黑沉沉的,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肖磊把頭枕到自己胳膊上,嘴唇抵著黎英睿的額頭。輕輕摸著他的肩胛骨,無聲地淌眼淚。哭得太多,臉像是被噴了辣椒水,火燒火燎。
他剛才在網上反反覆覆地搜iga,看得心驚膽戰。有人說能控制,也有人說活不長,但有一個事是肯定的:這病治不好,早晚腎衰竭。平均的餘命,只有十年。
肖磊想著,黎英睿這一生實在是太短了,短得心慌。忽地,他又發覺自己的人生好長,長得恐怖——心跳會停,但時間不停。思慕無窮,可歲月有盡。
胡思亂想了半個小時,他套上衣服,摸黑出去了。
街道清森,路燈光被黑夜擠成髒黃的條,木柵欄般插了兩排。他瑟縮在光的牢籠裡,仰起頭看天。
沒有星星。只有半輪渾濁的月亮,像塊病變的指甲。他猶豫半晌,掏出手機撥了陳熙南的號碼。
“小哥,你現在忙嗎。”
“你知道現在幾點了?”
“我想問你個事兒。”
“我是你哥,不是你的十萬個為什麼。”陳熙南聲音黏糊糊地不耐煩,“我今兒累死了,皮鼓的事明早再說。”
“這回不是皮鼓。我物件得腎病了。iga。”
陳熙南沉默了兩秒,口氣嚴肅起來:“幾期了?”
“不道幾期。他沒告我。”肖磊掐著鼻子頭,強迫自己問出口,“這病到底啥情況。是不是活,活不長了?我看,網上說平均,就,十年”
“也不能說這麼絕對。”陳熙南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起床了,“平均值不能做機率的參考,主要還是得看進行到了哪個階段。一二期的話完全可控,壽終正寢的大有人在。”
“我不